“乖乖,”阿娘認真清點起來,“這樣的東西周顧坊最喜歡了,估計能換不少錢,讓你弟弟提去賣了吧。”
她點點頭,順手從袋子里摸出一只已經嚇死的野兔,“這條留下,我來殺。”
“我去叫他來。”阿娘精神抖擻地說。
殺了兔,燒了水,剝好皮,小弟還沒上來,剁了再腌好,人還是沒到,直等到野菌粥熬得滿屋噴香,才見人影從山坡上躥出,跑得滿頭是汗。
“姐,這都是你打的?”小弟望著野物,呆了半晌,頗疑心地問。
她仰著脖子,喝下滋味鮮甜的菌粥,感到身體深處的饑與渴全都解了,這才隨意點了點頭。
“姐,這可是一手好本事啊。”
“這算什么本事?只要人夠勤快,土里總能刨出吃的來。”
“姐,你別走了,打個一年半載,贖身的銀子還愁嗎?”
她冷冷一笑,“你這眼界也太短了。這片山無人惦記,偶然去打,才能打到,可若每日都去,就撈不著好東西了。再說,到底是造孽的事,少做為妙。”
小弟探了她一眼,有些赧然:“我可全提走了。”
她點點頭,“去吧,趁還活著。”
小弟旋即提著麻袋下了山,腳步比上山時還快,直到她洗好澡,晾好衣裳,躺到了床上,才聽見阿娘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從門口傳來。
過了一會兒,腌肉盆子上的鍋蓋被人掀動,她聽到阿娘惋惜地嘮叨:“喲,這么肥呢,一起賣了可好。”
她轉過身,面朝木壁,閉上眼睛。
醒來已是晌午過后,阿娘與野兔一道不見蹤影,桌上只有些茶點可以果腹,用罷,仔細數算起屋里屋外缺失的東西,記在心里,拾掇了一下,下了山去。
為了避開傻葫蘆,這次她去了大商街,入了一間較大的百貨行,把家里該添置的東西都添置了一遍。
這是她頭一回來大商街使錢,想不到東西也沒那么貴,貨有好有賤,選擇隨人。
人還未到周顧坊,便已聽見里頭傳出的靡靡之音,路過時,正好撞見一個滿身酒臭、衣物鮮艷、很是瘦弱的漢子被兩個小二架著兩手轟趕出來,神色頗為狼狽。
坐在二樓的小霸王從桌上抓起一把瓜子殼,天女散花的撒到漢子頭上,引得坊中大白天就開始飲酒的醉鬼一通叫好。
被趕出來的漢子在笑聲中仰著臉罵:“臭爛東西,你爹在時也不敢這樣對我。”
小霸王咧起嘴角,不屑地笑開,“有多少肉請多大的客,次酒也賒,我都替您害躁。”
“我賒也是我還,又沒要你操心,呸,這地方我再來是泥蟹!臭爛貨,你就安安心心‘發財’吧你!”
“慢走不送!”
她抱著東西,飛快走過,耳后哄堂的笑語中,穿插著婉轉動人的彈歌,聽著已經變了滋味。
有多少肉請多大的客,這話不假。她暗暗尋思,以后還是到小商街去吧,正經那才是她這種人該去的地方,大商街滿路都是錢香花香酒香,但也沒那么好。
荒城總是混亂,又仗錢欺人。
回到家時,阿娘正坐在曬場上納鞋,一看見她懷里的東西,立馬變得愁眉不展,開口第一句便問:“費了不少錢吧?”
屋里傳來阿爹雷聲一樣響亮的酒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