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抱著姐姐哭泣:“你千萬別嫌家里沒錢,我不要什么嫁妝也不要做新衣服,你別不管家里了。”
柳桃看著妹妹,的確,要是自己不管這個家、任老的小的在這花石鎮自生自滅縱然丟下一堆金子,心里也是不安的吧。柳桃彎下腰,抹去妹妹的眼淚:“你放心,姐姐不走。”
平九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形象散發著負能量,輕易不露面,但他已經連續幾天蹲守在垂珠巷當初的徐家花園、現在的柳府等候李春大駕光臨。
這位任性的李春小爺一個月的時間不僅從占城跑回了南泉、還從南泉跑回了青湖府,一陣風一樣刮過東南沿海,丟下船隊在后面慢慢悠悠。結果有一艘船走丟了,船上貨物一半是珍珠一半是龍涎等香料。
平九一眼認出李春,其實他并沒見過他,但是頭發這么短的人不多,臉色這么難看的也不多。他迎上去先自我介紹:“李小爺你可回來了,我是平九。”
李春到垂珠巷時已經是深夜,他在柳家被拒被迫離開柳桃心情本就不好、又差點在門口摔了一跤因而怒氣沖沖:“不是說要買個好一點的宅子嗎?怎么陰森森的、地也不平,到處半新不舊的。”
平九很是自覺的不解釋這座當年名叫留園的宅子風格就是文人的清雅簡素,曲折幽深。進得門內李春一路抱怨著,說要多掛些燈籠,到處照得雪亮才好,他望著濃密樹影驚嘆道:“我只是要有柿子樹和楊梅、枇杷樹,又不是要住在林子里。”
平九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李小爺,這里沒柿子樹,有的是桂花、銀杏、玉蘭——”“柿子樹都沒有?你也不去買一棵。”李春打斷他,萬分鄙夷。
平九還能說什么呢。而當平九爺忍氣吞聲地帶著李春走進主屋內,縱然之前他已經進來過多次還是忍不住再次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以免被閃瞎。
這一排曲折又精巧的房間本來是徐學士晚年清修所住,水磨地磚如金似墨,平滑如鏡,清一色和著地步打的黃花梨家具和滿園樹木一起盡顯讀書人含蓄優雅的情懷。此刻卻配著玫瑰金織錦幔帳,鋪上大紅猩猩地毯,屋角豎著兩個巨大的粉彩琺瑯瓶,兩個瓶中間卻是一座一人高西洋自鳴鐘,黑檀木的外殼雕刻著兩個長著翅膀、光著屁股的童子,遍鑲著精美的螺鈿。
一切都華麗得辣眼睛,空氣里浮動著肉眼看得見的“很多錢”三個大號閃光字。平九每次來都恍惚錯覺進到的是自家倉庫,然而他絕對不敢挑剔對方的審美。
李春喜洋洋的看著屋內一切,滿意的點頭:“房子里面還是布置得可以的,我就說張三兒做事不錯,比你有眼光多了,早知道就把一切都交給張三兒了,還不是平靜說你人雖然混賬眼光卻是好的。我看你眼光也不怎樣,你看你挑的什么破宅子,都說了老子現在有錢,不要省錢,你就是聽不進去。”
那張三兒,一條粗漢,只嚷嚷著要把黃花梨家具全都雕上龍鳳吉祥和大朵牡丹花圖案再貼上一層金箔,自己死活阻止住了。現在看自己做錯了——平九在內心懺悔。平九只奇怪自己為什么以前莫名就會認為李春是個見識不凡的人,他懂個屁、他就是個粗人!
自己盡心竭力為他買下留園還真不如買個規規矩矩五進的財主的宅子就好,真是做眉眼給瞎子看。平九深吸一口氣把這些小情緒都壓下去,還是說正事的好:“李小爺,珍寶齋快要給客人逼瘋了,您就叫船進港罷。”
李春莫名其妙:“什么船?”“那艘福隆號不是你叫躲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