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吳珍在后院陪侯夫人說話解乏,前頭十缸金桔樹橫擺豎放的弄了五六回,縱然是些正在壯年的漢子也累得汗珠子如同滾珠一樣,主子拿他們消遣縱然滿腹怨氣也不好明說,只不過在心里暗暗罵娘。
盧溪月自然也住在都指揮使府,他和燕侯從京城所帶的那些沒家眷的光棍幕僚一起住外院,住在西北角一個小小院落,房間有些年久陳舊,只叫人新糊了墻和窗,其余皆未添置。南泉山上多蘭草,盧溪月公事閑暇之余上山親手挖了不少蘭草,種在大大小小花盆里,高低錯落的擺滿案頭和院子,青翠綽約的蘭花給簡陋的房屋頓增三分雅致,不覺府里上下就習慣性的叫盧溪月所住之院為幽蘭院。
幽蘭院那雪洞一樣的書房里厚厚的書本案卷堆積如山。盧溪月和白琳分坐條案兩邊,共看一份名單,若是行內人看到定會嘆為觀止,卻是這次季風期出海的所有船只名單。
只見蠅頭小楷寫得密密麻麻,船只分屬哪些商號,哪些是一家獨有,哪些又是幾人合股,各人貨物是些什么,這些大小商家背后的關系網絡都寫得清清楚楚。
“長永號得放行,安王妃投了一萬兩銀子的股。”白琳細秀的長指輕點。盧溪月依言提筆在長永號后鉤了一下。
“廣明號有季家的本錢,他家大奶奶是唐閣老的嫡女。”唐閣老正值壯年,而且兩個兒子都是進士功名,家族正蒸蒸日上,盧溪月就在廣明號后也打了個鉤。
······
信風鼓脹著船帆,翻騰著海浪,今夜云層厚重,月光不顯一絲,一層薄薄的幽藍霧氣籠罩在海面,各個私港黑影瞳瞳,那些趁著月黑之夜出海的商船在海面若隱若現,宛如幽靈。這些都是沒有批文的商船,有批文的早就白天大模大樣出港了。
掌舵控帆的水手自然精神注意萬分,不敢有所懈怠,生怕不留意于霧氣中相撞。隨船出海的商家也沒有人睡著,有合掌念佛的,有閉目祈求天爺的,也有的雖然人在房間卻也緊握雙拳、圓瞪大眼仿佛自己在駕駛室里緊盯著海面一樣。
在船沒有駛出都指揮使所管轄海域之前誰也不敢放松一絲一毫。去年的這個時候出港季節燕指揮使一共就抓了五只商船,夏天回程季油水更豐厚,扣下船只多達二十只。
燕指揮使手下那位盧大人極是可惡也極是爽快,出港船只查到沒有出海許可的船只押回海港羈押、沒收一半貨品,可回港船只若被抓到則是沒收全部貨品。無論羈押船只大小一律一萬兩白銀一艘贖回。怎么看都很像趕著一群羊放牧于海上,挑肥揀瘦的選擇幾只宰殺了,其余的繼續養著。
熟悉的洋流和季風的味道,還有羅盤的顯示都表示馬上就要駛出近海,就在眾人忍不住要松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海面上光明大起,只見一條火龍點燃在漆黑海面。
前方是指揮使的船隊,三層高的旗艦燈火通明,只見一隊五艘戰船火把熊熊,船頭以及兩舷站滿精兵,全部都已經拉滿強弓,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