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挨著了,生生止住。這里是大田原長時的館邸,必然耳目眾多,劈個案幾,發泄一時之忿不要緊,一旦傳入浦上宗景耳中,誰知道他會作何猜測?
萬一打草驚蛇,因此被逼回備中國,可就再也沒有這么名正言順的機會,帶兵殺入備前國占據領地。
門口傳來腳步聲,國富貞次、粟井晴正兩人推門進來:“主公,你叫小人?”瞧見宇喜多直家衣衫不整,手持太刀,一臉焦慮暴躁的模樣,大為驚詫,住口不語。
宇喜多直家按下心頭的那股無名火,就勢坐下,右手緊握著刀柄,左手捏住衣角,做出擦刀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說道:“許久沒有練習兵法,手上功夫著實有些生疏了。”
一邊擦刀,他一邊問道:“馬場職家、稻富佑通那邊兒有信來么?”
“馬場美濃守一早就派了人送來口信,已經安頓妥當。本來昨夜就該送信的,城門關的早,人手進不來。”國富貞次站在門口,回身向外看了兩眼,走進來。
粟井晴正掩上門,小聲道:“馬場美濃守說,城外兵砦內的駐軍不下五六千人。浦上家給咱們兒玉黨安排的位置分散,位處兵砦軍營左右兩側,后靠山城曲輪,前臨大營后門。馬場美濃和稻富佑通兩人各領一千七八百人,分而駐扎,相距甚遠,因此二人整夜未敢放松,天一亮的就先后打發人過來報信。”
宇喜多直家點頭,他帶來的這四千人,不是個小數目,由不得浦上宗景不小心應付。分開監視,這也是應有之意。
他自備中國發兵,六千眾奪取石山城吞并小兩千降兵,又沿途收攏山賊、浪人和親附宇喜多氏的豪族,將近一萬之眾,隱然已經不在松田氏之下。
先分兵一千兵力駐防石山,又分近兩千軍勢圍攻龍野口,三千大軍屯駐乙子莊內呼應兩方,帶來的高天神城的只有四千相對精銳之卒。
這是他反復權衡利弊后,才得出來數目,太少難以保證自身的安危,太多又恐浦上宗景閉門不納,兩邊鬧個難看。
馬場職家能夠送來口信,說明還沒有當做敵軍來提防。宇喜多直家略微沉吟片刻,浦上宗景的心思委實難猜,那索性就不必去猜。
對方不會看不出來,這上萬大軍的底細,虛張聲勢嚇唬嚇唬沒見過世面的鄉里土豪還行,真的打場硬仗怕不是稍顯頹勢,就會一哄而散,當不上大用。
船到橋頭自然直,輕輕將太刀還入鞘內,宇喜多直家將它丟在案上,振衣而起,道:“來,幫我穿衣掛甲。”
穿戴整齊,就這侍女端來的溫水洗漱過后,略略吃些東西。看時辰離著中午還早,這便去見浦上宗景,請命討伐砥石城內的浮田國定。
出了房門,沒走多遠,大田原長時聞得消息而來。宇喜多直家扭頭看向身旁旗本,岡清三郎近前,低聲說道:“大田原武藏守早起以后,就一直等在館邸內。”
“和泉守起得早啊!”大田原長時快走兩步,客氣地上前主動問好,關切言道:“昨夜睡得好么?寒舍簡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接風宴會上,和泉守大出風頭,一人拼酒十幾個,端得厲害。”
宇喜多直家連連搖頭,道:“武藏守取笑了,我那醉態你又不是沒見。實不相瞞,我連酒席何時散的,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哦?那主公大人問諸人之志,和泉守可還記得?”
這句話如同一道霹靂閃電,劃過沉沉雨夜,宇喜多直家猛然一驚:“問諸人之志?”
對,似乎還真有這么件事情。延原景能想要保全家業,浦上宗次想要復興家業,帶兵直取京都。每個人都說了,浦上宗景每人都有勉勵……
那我說了什么?到底說了什么?完全記不起來了。我得志向到底是什么?宇喜多直家捫心自問:除了完成祖父宇喜多能家的遺愿外,無非是活下去而已,想要或著看到天下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