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這一日,他巡視學堂的時候,卻發現有一衣衫襤褸,相貌丑陋的人來應聘。
這人生得過于丑陋,以至于張靜一多看了幾眼,最后忍不住上前詢問:“先生是來做什么的?”
之所以叫他先生,只是因為他穿著長衫。
這人道:“鄙人姓管,名紹寧,字幼承,剛剛到京,聽聞這里招募先生,所以特來應募。”
管邵寧……
張靜一在心里念了念這三個字,總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是了,他上一世在江蘇的時候,曾在公園里見過他的紀念碑。
至于他生平的事跡,好像是此人是崇禎元年的探花,也就是說,不出意外,今年的恩科,這個叫管邵寧的人,將中會試第三名。
這個人家里很貧窮,窮到什么地步呢,他連讀書,都是靠一個道士接濟的。
只是這叫管邵寧的人結局很慘,在清軍攻破南京之后,他因為拒不剃發降清,所以被殺,連帶著被殺的,還有他的三個兒子以及妻子和兒媳婦。
“你是哪里人士?”
“是南直隸人。”管邵寧道。
南直隸便是后世的江蘇,那么……十有**就是那個管邵寧不會錯了。
不過張靜一還是按程序的問:“你有什么學問?”
管邵寧便道:“學生去歲,剛剛中了舉。”
舉人的身份還是很吃香的,不過看他落魄的樣子,一方面是他剛剛中了舉人,另一方面,其實科舉發展到了明末,早已成了詩書傳家的世族們求取功名的工具,畢竟這些家族為了讓子弟考上功名,堆砌一切的資源,而尋常家庭貧困的人,哪怕你能讀書,可沒有名師指導,也是枉然。
因此這個管邵寧,簡直可以用變態來形容,家庭這么困難,居然還能中舉。
當然,即便是中舉,其實這時的管邵寧也不會被人重視,畢竟……他幾乎沒有社會關系。
舉人也有高下之分,若是那種世族子弟中了舉人,不知多少人追捧,畢竟社會關系在,在本鄉本地里,大家都會為你宣傳,而管邵寧就不一樣,估計也沒幾個人在乎。
此時,管邵寧又道:“此番進京,想要參加今年的恩科……只是……只是……”
管邵寧顯得羞澀,也顯得有些不自信:“只是盤纏不足,至京之后……前些日子糧價又漲了,原本是在宛城縣做了兩個月的苦力,此后有同鄉薦學生來此,說是這里的學堂招募先生,還給提供住處,保障一日三餐。”
張靜一心里苦笑,臥槽,舉人混到仁兄的地步,這也算是奇葩了。
不過……窮苦出身的人,大抵就是如此吧,畢竟……社會關系非常淺薄,再加上也不知道那些達官貴人們的玩法,唯一的特長就是讀書作文章。可又如何呢,京城里的舉人很多,都是等著來會試的,自是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
張靜一對這個管邵寧倒是頗為欽佩的,至少……人家沒受大明多少恩澤,憑著努力,竟能在歷史上成為探花,就算進入仕途,也因為沒有多少社會關系,也沒成為什么達官貴人,可人家至少是真的有風骨,比那些爭相投降的世族進士們,不知強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