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邵寧頓時肅然起敬。
他自是聽過張靜一的事的,他也不是那些在背地里嘲笑張靜一的讀書人,他在京城里,親眼見識過宛城縣百姓的凄慘,也親眼見到了這新縣的繁華。
于是他臉上多了幾分敬佩,道:“原來竟是張百戶,失敬!只是學生……無功不受祿,只怕……”
張靜一隨口道:“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我若是因為你功勞便幫助你,豈不是說我有小人之心?你若是實在覺得慚愧,不妨就偶爾幫我整理一些公文吧,當然,還是讀書為主,不要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管邵寧聽罷,真是感激涕零,一時之間,竟禁不住哽咽起來,他偏又不敢露出這些情感,只是深深的朝張靜一作了一個揖:“恩公……大恩不言謝……”
張靜一對他擺了擺手,而后對隨來的教育長吩咐道:“這事你來安排,縣衙廨舍那里,不是有幾個空置的廂房嗎?收拾干凈,也和盧縣丞打一個招呼。告訴他,好生照料,若是這位管舉人想讀什么書,就問問文吏,讓他們想辦法采買,不要委屈了。”
教育長便笑著道:“張百戶吩咐下來,自然不敢怠慢的。”
管邵寧只覺得暈乎乎的,他沒想到……自己突然成為了上賓,不但在縣里住下了,似乎這里的文吏們還得到了格外的叮囑,到點便會有人給他送上酒食來,這些飯菜都很好,有魚有肉,不只如此,筆墨紙硯也給他預備好了。
管邵寧受寵若驚,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肯這樣幫助自己,除了感激涕零,再無其他,于是索性關起門來,振奮精神,用心備考。
張靜一這邊,倒是轉頭就將管邵寧的事忘了,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的,家里錢太多,而且他確實看管邵寧順眼,幫助一下人家,也花不了幾個錢,這管邵寧,畢竟是個真正有風骨的人,也有才學,讓他把心思花在沒意義的事上,張靜一實在覺得可惜了。
到了晌午,卻有宦官來了,直接對張靜一道:“張百戶,陛下有書信給你。”
書信……
張靜一心里說,下旨就下旨,何來的書信?
于是,連忙恭恭敬敬的接了。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頓時無言以對。
信箋里洋洋上千言,都是產前的準備,產后的護理,挑選乳母的心得,以及養娃的經驗。
張靜一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事無巨細,統統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這……真尼瑪的閑的蛋疼。
張靜一便忍不住問這宦官道:“這是陛下的?”
“是陛下的。”宦官認真地道:“乃是陛下親書,說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交給了九千歲,九千歲再命奴婢趕緊送來,說是不能耽誤了。”
張靜一頓時臉上露出古怪之色,又問:“還有什么交代的?”
“只說叫張百戶一定不要疏忽大意,尤其是……家里的房梁,一定要牢固。”
一說這個……張靜一一怔,頓時悶悶不樂起來。
天啟皇帝這也算是奇葩了,曾經有幾個兒女,可都夭折了,如今后繼無人,這些‘經驗心得’,大抵都是他養兒女失敗的血淚經驗,十分慘痛啊。
也難得天啟皇帝將他的事記掛在心上,張靜一唏噓著,他媽的……原來只想著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保全一下大明朝,再這樣搞下去,我特么的真要做忠烈了。
張靜一便只好對這宦官道:“回去稟告陛下,就說臣多謝陛下提點,臣一定好好學習,絕不辜負陛下的苦心。”
宦官其實也不知道這書信里頭寫著什么,只是將張靜一的話記清楚了,忙是點頭:“好極,那奴婢就回去復命了。”
說罷……
宦官開始掏袖子。
這突如其來的掏袖子的舉動,讓張靜一有些戒備,無事你掏袖子干啥,莫非里頭藏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