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于是氣定神閑地打開了一份賬目,只是里頭密密麻麻的賬目,卻直接令張靜一看的頭大,好在,這張邦正很貼心地在里頭夾了一張傻瓜版的清單。
張靜一只大抵看了一眼,便驚道:“一條山東的鐵路,造價要兩億兩紋銀?你不是開玩笑吧?”
“不開玩笑。”張邦正一本正經地道:“前期的準備工作全部停頓了,新開了這么多的鋼鐵作坊,現在也不知要不要繼續建下去,工程一旦拖延,每一天都是巨大的虧損,還有此前招募了這么多的人手,都要準備動工了,而這些人手都要吃喝,總不能不管,可現在……鐵軌鋪不下去啊。”
“沿途所經過的有主土地,從北直隸到山東,涉及到的土地主人大大小小有一千九百多家,這一千九百多家,現在都在談,有一部分還算痛快,倒是答應了,可有一些人家,十分難纏,尤其是不少大士紳,他們有憑仗,開出來的價格,動輒是幾百上千兩銀子一塊地,還有要求朝廷給他們的子侄,在鐵路公司安排一個官做的就不計了。學生讓人核算了一下,單單這土地的費用,就是驚人的天價。”
他頓了頓又道:“若只是買地,倒也罷了,問題是……現在不好談,你一家家的談,談到何年何月?還有人今日談妥了,沒過幾日,就又反悔,過了幾日,價格再翻一倍,唯恐覺得自己還是吃了虧。現在的問題是……有人已將這當作是香餑餑了,不少人已經暗中蓄力,發動宗族,打算靠著鐵路公司,掙下子孫十幾代的家業來。”
張靜一:“……”
緩了緩,張靜一耐心地道:“可以和他們好好的說,不要急。”
“急不得的啊。”張邦正氣的要死,道:“鋪鐵路,講的就是快,今日拖幾日,明日又拖幾天,招募來的數千上萬的匠人怎么辦?那源源不斷造出來的鋼鐵怎么辦?開發出來的鐵礦怎么辦?還有各種預備做工程的工具,拖的越久,遇到一個雨雪的天氣,又不知損耗多少。這拖一天,便是幾千幾萬兩銀子丟到了水里,一點水花都沒有。”
“這山東的鐵路,是沒法修了。不只是山東,去遼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關外倒還好,遼東的地……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下,大家只需要研究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路線方案來,解決工程上的問題和難點即可。”
“可京城至山海關這一段呢?這里卻也是人煙密集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地主有數百家,北直隸的士紳沒山東的士紳那般膽大,直接獅子大開口,可他們膽子不大,辦法也有,那就是什么都好說話,什么都愿意談,偏偏就說談不攏,大家都在看風向,尤其是聽到隔壁有人開價到了三百兩銀子,五百兩一畝,或者是千兩一畝,雖也不做聲,卻心里暗喜。就連起初那些跟市價賣地的老實人,也不肯干了,總不能他家的地賣三十四兩的市價,轉過頭,隔壁人家開價一千兩、二千兩,還得逞了吧,莫說是那些老實人,便是學生……也保準不愿意,這憑啥呢?”
張靜一見他滿是牢騷和抱怨,寬慰著道:“修鐵路就是這樣的,不要著急,慢慢的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張邦正一時莫名焦躁:“殿下,話可不能這樣說呀,當初修鐵路,是殿下您……”
張靜一微笑道:“好啦,不要如此,這種事,終究還是要隨緣的,有困難是正常的嘛。只是……這事,還是要做到告知義務才好,可不能讓那些股東們,毫無知情。”
“好了,這件事慢慢處理。不是我不想解決問題,是這問題,非我張靜一一人就可以解決,我能力有限,若是你覺得其他人有這個本事,那就另請高明。”
張邦正:“……”
張靜一很干脆地兩手一攤,索性不管了。
這種事怎么管,橫豎都是一個死字。
當然,反正死的不是他張靜一。
由著他們去便是了。
當日,張靜一居然出奇的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