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側頭看著張家二老,瞧著他們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心里才算是有些好受了。
院子的門上還落了鎖,這倒是顧大伯沒有料到的,趕緊小廝拿了鑰匙打開。
心猛的提在了嗓子眼,也不知道這鎖上門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讓人在里面自生自滅,他甚至腦子突然冒出了推門看見顧伯母與懷嬤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畫面。
門被推開,顧大伯猛的閉上眼睛,直到旁邊的張父喚了幾聲賢婿,他才敢睜開眼睛。
小院子已然收在眼底,沒有想象中的破敗,利利索索的如同他之前的一樣。
而顧伯母此刻正在在門前,畫著紙鳶,懷嬤嬤正在旁邊給已經畫好的紙鳶系著線繩。
已經忘了有多久,顧大伯沒見過顧伯母如此專注的做一件事。
一身白衣,襯的臉色有些憔悴,而紙鳶也都是白色的,顯得更加的悲愴。
懷嬤嬤聽得動靜,抬頭便瞧著以顧伯父為首的一眾人,趕緊放下紙鳶,跪地行禮。
懷嬤嬤那一聲老爺,讓顧伯母正在作畫的手一頓,可頭卻沒有抬,左手拿著紙鳶,右手繪著她心中所有美好的畫面。
平素不用見人,顧伯母的頭發也沒梳復雜的發鬢,只親手刻了一個木簪子,隨意的束了一下。
此刻,因為一直低著頭,一縷發絲散在紙鳶上,與那畫倒成了一體,莫名的有一種恬靜的意境。
“愈發的不知道規矩了!”張父在外頭等了片刻,不見顧伯母起身相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斥了句。
好不容易說動了顧大伯,可莫要因為她的態度,而讓顧大伯惱怒反悔。
顧伯母沒有反應,顧大伯卻先抬頭阻止了張父,“岳父請。”將人領進來,待人走近顧伯母,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風,披在顧伯母的身上,轉頭吩咐懷嬤嬤,“還不將夫人扶進去,莫要受了涼。”
懷嬤嬤應了一聲,起身去扶顧伯母的時候,顧伯母沒有動,而手中的筆也停了下來。
墨汁將紙鳶暈了一圈又一圈的墨色,直到那紙承受不住,破了一個洞。
顧伯母看著紙鳶被毀,緩緩的一聲嘆息,而后突然起身,將那壞了的紙鳶,仍在地上。
因為動作太大,披風也隨之落了下來,落在了雨里。
一點點打濕,而后徹底躺在雨里。
啪!
僵持的時候,張父突然一巴掌甩在顧伯母的臉上,“孽障,我瞧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張父盛怒之下,自用了十成力,顧伯母的臉瞬間紅腫,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顧伯母的頭被打的一歪,木簪子也落在地上,頭發順勢落下,整個人顯得格外狼狽。
可她的眼睛卻很是平靜,仿佛挨打的不是她,只是一個路人罷了。
而后,唇慢慢的勾起,帶著自嘲的弧度,猛的轉身,不理會眾人徑直走向屋子。
顧大伯的視線,卻是落在旁邊的摔了的紙鳶上,那上頭的畫的地方,不知怎的格外的眼熟。
輕揉了下眉心,忽然間想起來,那地方是顧伯母懷有身孕后常常提起的地方,也是顧大伯許諾等孩子出生要帶她去的地方。
后來,孩子沒了,他們也就沒了這個心境,從前的計劃便擱淺了。
心頭,有什么地方突然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