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慶州當兵時,軍中亦有千余黨項軍士,尊氈和那些人聊過,基本都已習慣漢人的生活方式。住在城里,按月領糧賜和錢帛,上陣賣命。第一代人可能還記得自己是黨項人,但第二代、第三代幾乎就是漢人了。野利遇略若過上這種生活,還能回得了山上么?他帶過來的那兩千族中勇士,若習慣了夏州的生活,還會回山上嗎?
邵樹德此人,真的有點手段啊。聽聞他北征草原之后,挨個部落收出名的勇士,當場發賞賜,最后收了兩千人入軍充作騎卒。這兩千人,只要被他帶上幾年,并且賞罰公平,一視同仁的話,基本不可能再回草原了。或許有幾個人會受不了軍中管束,但在動人的利益面前,大部分人還是能夠改變自己的。
草原那種艱苦的生活,有在夏州當職業武人強嗎?
再者,草原上的勇士都被抽走了,剩下的歪瓜裂棗還怎么反抗?若是每隔幾年就去草原上選一波勇士,不用多,一次幾百人,那豈不是永無翻身之地?
那個已經改名叫魏蒙保的嵬才部勇士,如果邵樹德讓他帶兵征討草原,他會不從嗎?即便現在不從,五年后呢?
尊氈突然又想到了族長的女兒還在邵樹德身邊當侍婢。日后如果生了兒子,邵樹德讓其當義從軍使,野利部豈不是成了人家的兵源地?連年戰爭,族中精壯都上了戰場,最后也不知道能活著回來幾個。
野利部,就像族中養的奶牛一樣,日日被擠奶,直到再也擠不出來為止。那時候,奶牛也就會被殺掉吃肉了。
尊氈看著食肆外,軍士們的家人穿著漂亮的衣服,說說笑笑,手里提了不少采買的物事。在夏綏四州,沒人能抵御得了當兵的誘惑。不,可能在整個大唐,從軍都是條好出路。族中那些勇士,真的沒見過什么世面,被這花花世界一迷,不知道還能守得住本心不?
這事,回去后還得和族長好好商量下。希望邵樹德胃口沒那么大,吞了綏州折馬山氏、銀州折遇氏、悉利氏就夠了。野利部,是彌猴之后,死后要魂歸雪山,不能被漢人就這么吞吃了。
野利遇略等人吃完飯后便回了大營。幕府司倉判官陳宜燊又遣人知會,讓他們明日上午去城內領一萬斛軍糧。
晚唐規矩,在營出操,或出征在外時,一天吃三頓,一頓兩個胡餅,單個胡餅用面半升,一人一天就是三升面的口糧,還算可以。北宋那會,即便出征在外,軍士們一人一天也就兩升口糧,不知道怎么夠吃的。
義從軍六千人,一萬斛軍糧差不多夠他們食用接近兩個月吧。再加上出征時自己帶的一些干糧或牛羊,吃兩個月以上不成問題。
按照陳判官給出的軍糧數目,大帥這是只準備打兩個月啊?或者一個月后,夏州方面再運輸糧草過來?還是因糧于敵,直接吃拓跋思恭家的牛羊?畢竟人家沒法把所有牲畜都趕到宥州城里去嘛。
還是讓拓跋思恭“請客”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