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常住物什”其實就是寺院財物的登記簿,按照明玄交割主事為分界,分為了前后兩份,都蓋上鈐印、指印,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高岳兩相對比后,果然發覺少了十兩常住黃金,便詢問其下的各位阿蘭陀寺僧人此兩張文簿都屬實否?
“我等都在其上留下指印,自然屬實。”數位僧人都合掌齊聲答道。
“旁聽”的安西軍將看如此,都互相得意地擠眉弄眼,意思是關鍵的戲碼來到了。
高岳便對明玄說到:“既然人證物證俱在,為何不伏罪?”
明玄坐在堂下的席上,聽到這話,臉皮發紫,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憋了好久才說出句話來,“因為無罪,所以何伏之有?”
“可是有文簿在此,你身為前任寺院主事,交割時有十兩常住金隱沒無聞,總得要有個交待吧!如不伏罪,那就得按律判你監守自盜。”
這監守自盜,可是重罪。
明妙和其余諸位僧人見高孔目要判明玄監守自盜罪,也不由得愕然,便急忙說道:只求明玄認錯,大不了將他逐出阿蘭陀寺,還懇請孔目不要判得如此之重。
“荒唐!釋教羽流,皆有唐律之管,佛寺道觀,全無法外之地。豈有私下酌情加減的道理。”高岳呵斥道。
這會兒明玄咕咚聲,硬邦邦的光頭直砸在坐席前的石地板上,嘴里只是說“不伏罪”,并且還說只要高孔目寫出判文,落筆那刻我就撞死在這里,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
又是熟悉的戲碼,安西軍將們都哈哈大笑起來,盯住高岳,看看這位白面書生有什么招數來斷清這個案子。
高岳也有些焦急,便指著不斷叩頭出血的明玄說:“既不伏罪,那你可說那十兩常住金的去向,若是說出,事情當然就一清二楚。”
“沒有這十兩常住金,沒見過,沒用過,不知去向。”明玄梗著脖子反復說,而那邊明妙和諸僧也都急了,便又和明玄爭吵起來,說文簿上一清二楚,不容否認,而明玄還在那里始終堅持“沒見過,沒用過,不知去向”。
“那既然不知去向,你可反訴誣陷。”
“不反訴,不反訴。”明玄下面的話,讓高岳氣得七竅生煙。
看來這位是要死硬到底,高岳想了想,便提起筆來,要寫監守自盜的判文,治明玄的罪。
幾名“別奏”立刻開始在高孔目的書案上忙乎起來,準備筆墨紙硯。
旁觀的安西諸將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盯住高岳懸空的筆尖,又有人看著在那里渾身激動發抖的明玄。
好大一出戲啊!
若是高岳判了明玄監守自盜,性情剛烈的明玄絕對會當堂撞死,這在先前就表演過,當時就把涇原判官給嚇走了,判案鬧出人命來可不是玩的;若高岳撤銷這個案子,那么阿蘭陀寺現在主事僧明妙等人,也是不會放過高岳的,必然前來糾纏;如果高岳判成葫蘆案,哼哼,他在涇原以后還想呆下去?
劉文喜等人摸著大胡子,有些焦躁激動地跺著靴子,七上八下,都望著高岳,心想“這白面郎君有什么手腕,可盡管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