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獨乘鐵驄馬,榆溪戰中金仆姑。
死綏卻是古來有,驍將自驚今日無。
青史文章爭點筆,朱門歌舞笑捐軀。
誰知我亦輕生者,不得君王丈二殳。
————————杜牧《聞慶州趙縱使君與黨項戰中箭身死,輒書長句》
+++++++++++++++++++++++
同時在新城公廨堂下,一名叫王子弗的宣歙商賈,帶著支商隊跋涉而來求見。
高岳非常熱情,帶著全縣大大小小的官吏,親自走出廨門來迎接王子弗。
王子弗受寵若驚,連說“屈明府!”不止,因為這時商賈的地位畢竟是比較低的。
可高岳卻不這么認為,事前他和蕭乂通過書信,知道這位王子弗在宣歙觀察使那里算是數得上的茶商,每年從茶園里收購大量茶行銷各地,也是當地軍府里排上號的“商稅大戶”。現在他愿意親自前來遙遠的西陲,除去蕭乂的策動外,更主要還是這里有利可圖。
正如高岳之前對前來補軍的商隊所說,其實我們涇州這里交通路線正當樞紐,還是四通八達的,居此貿易是大有可為的,可絕大部分商人畢竟沒有那個眼光和膽識,王子弗卻有。
這位也是首個來到百里新城的大商賈,高岳又怎可不重視不歡迎?
這會兒劉德室捧出一領純白羊毛密織的紲袍來,這可是高岳花了二十貫錢從涇州坊市里購買的,隨即在王子弗惶恐的推辭里,高岳霸道地,不由分說地將此白紲披在這位的身上,“西陲地寒,子弗注重身體。”
隨后在中堂上,高岳親自接待王子弗和隨行的其他商賈,劉辟、劉德室和重要吏員作陪,“這白紲還暖和嗎?”高岳故意大聲地問王子弗。
“暖洋洋,暖洋洋的。”王子弗連忙答道。
而后高岳就嘆口氣,“我們涇原啊像此白紲這樣的寶貨其實不少,難的是沒有商賈來此射利。”
“那是他們沒有眼光。”
“子弗這話說的可太對!”高岳撫掌大笑,接著他就開始進入王婆賣瓜模式,“子弗此次從宣歙而來,當是走揚州,隨后沿汴、宋至東都府,又入陜州三門峽進京兆,再由邠州至此。這條路線多走水路,除去三門峽有些危險(王子弗穿著白紲,暖和到出汗但又不好脫去,便連說是是是,其實三門峽簡直就是鬼門關,他們舍船換行的是沿岸車道陸路),其余可謂坦途——以后,可讓幾名牙人留居新城辦事,邸舍有的是,僦資我減去四分之一!”
靈臺令一說這話,王子弗也明白,在此地銷茶是再好不過的買賣:涇原的軍將、僚佐有能力買茶,當然這還是小頭,西蕃、黨項和回紇才是大頭,這些蕃子平日里多食肉類、奶酪、酥油,很容易會積食難消,必須得茶飲才可平復,故而對茶的需求量特別大。而涇州恰好面向三處,此外茶這種商品,輕便而易于運送,能在此處做大的話,真的是前途無限的。
“這場稅?”王子弗畢竟是商人本性,他便趁機對高岳抱怨,說將茶葉從內地運到西陲,江淮各處都有官府或方鎮設置的“場”或“埭堰”,抽取過往貨物的“埭程錢”(原本劉晏執掌利權時,曾罷江淮各地方私設的埭堰,改由鹽鐵使主掌,此時劉晏被免職后,江淮各地私設的埭堰又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路程越長成本越大。
高岳很痛快,說不妨全都列出來,我們可以把茶的價錢往上估的嘛,成本全在里面,另外子弗你以后持我的文牒,入涇州來無需任何場稅。
于是高岳和王子弗達成了協議,對方愿意每年運送宣歙的茶,包括調動長安城邸舍里的存量,前來涇州行銷,茶價每斗價錢相比京兆地區的行價,往上再多估七十文錢,其中高岳所在的縣廨分潤二十五錢,王子弗得四十五錢。
這次王子弗已帶來一部分茶葉,當即就準備在下次定期到來時,在靈臺舊城的墟集上將其售出。
今日成功“招商引資”,高岳的心情又好了起來,等到早晚兩次坐衙都結束后,他回到后樓私宅當中,只見芝蕙立在院中,手里揮動個拂塵般的東西,還念念有詞著,韋馱天長大嘴巴,蹲坐在門邊的上馬石上,呆呆地望著,不明所以。
高岳不由得覺得好笑,就問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