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升任為知雜侍御史的朱敖走出來,說“此大臣既為宰執,負責的就是監臨百官,而洛陽官員受他指示,公然將私宅強賣為官宅,從中牟利。可以看作為宰執向下屬官僚索賄,可論為‘乞取’之罪。”
“哦?乞取之罪,又當如何論處?”盧杞問到。
“奪官,左遷。”朱敖答復說。
盧杞不置可否地笑了兩聲,說朱侍御這個斷得如何,本門郎說的不算,且送大理寺去。
接下來,都廳內氣氛沉悶壓抑,眾位御史都不敢作聲,等著結果。
許多御史都是世家大族子弟,消息自然靈通,如今盧杞和嚴郢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這個案件到底在針對誰,可以說是不言自喻。
大約半個時辰后,御史臺里出去報信的吏員跑回來,衣衫皆濕,立在庭院中,對盧杞、嚴郢匯報說:“大理寺正田晉、少卿蔡廷玉,皆認可朱端公(御史臺稱知雜侍御史為端公)的斷案。”
誰想盧杞當即緩緩地說道:“飛堂牒,外放田晉為衡州司馬,不用再呆在大理寺里。”
隨著這聲冷酷的話語,一道閃電干燥燥地刮下,原本昏暗的庭院頓時雪亮,那報信的吏員嚇得蜷縮起來。
其實廳中的諸御史們也都嚇得一激靈,膽子最小的宇文翃更是趴在席上,連連低聲說“菩薩庇佑、菩薩庇佑。”
而朱敖臉色發青,他知道這是盧杞在有意針對自己,在“殺雞儆猴”。
結果盧杞的眼光,不偏不倚,落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宇文翃身上,還以為這位有什么意見要發表,便問“這位監察,可起身說話。”等到這位起來后,盧杞不由得皺眉,這不是那個“實力劃水”、“俸料老賊”宇文翃嗎?
什么,菩薩啊,怎么是我!
宇文翃在御史臺混了半輩子,只拿俸祿,從來不參與實際事務,之前就因此被當時任御史中丞的盧杞叱責過,現在更是兩股戰戰——但宇文翃雖則平庸無為,智力尚不算低下,他清楚現在必須要說門下侍郎、御史大夫愛聽的話。
于是宇文翃索性咬咬牙,當眾說出駭人的話語來:“既為宰執,監臨天下百官,卻賣私宅為公廨,厚取其利,此為監守自盜之重罪!”
“監守自盜,該如何論處!”盧杞暴喝聲,手指著宇文翃。
庭院外,雷電一聲賽過一聲。
而宇文翃的聲音則蓋過了雷鳴,回蕩在御史臺都廳之內,“回稟相公,監守自盜,當絞!”
“當絞”、“當絞”的回聲,隨著霹靂的訇然,重重敲在眾人的心頭。
高岳緩緩合上雙眼。
盧杞卻古怪地大笑起來,他當即指著瑟瑟發抖的宇文翃,尖聲說到此乃人才,不應被埋沒,并讓主簿當即核宇文翃的考功改為“上上”,“馬上便入殿院。”
“謝相公!”宇文翃如在夢中,急忙又伏在地上忙不迭向盧杞道謝,喜笑顏開。
這輩子,沒想到因為這句話,居然升遷了。
雷收雨停后,高岳立在御史臺的北正門下,幾名中官來找他,說高侍御的緋衣和銀魚符都是皇帝假借于你的,現在高侍御不在地方,便要暫時收回,請高侍御前往左右藏所臨的麟德殿,辦理衣服、魚符的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