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州安定城講武臺上,擺著叛賊田希鑒和仇敬忠的首級,太尉段秀實著明光鎧,系猩紅披風,親自登臺,持旌節,佩青霜劍,對兩萬五千名蕃漢將士進行慷慨激昂的誓師:
“國不可以從外治,軍不可自內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敵,臣秀實既受旌,專節鉞之威,自即日起,三軍之事,不聞君命,皆由于將。”
高岳和涇原行營諸將都立在段太尉的身側,講武臺下二萬多蕃漢士兵,旌旗飛揚,戰馬嘶鳴,順著朔風,發出陣陣金革之響。
高岳明白,段秀實的“自即日起,三軍之事,不聞君命”這話,與其是宣布自己的權威,不如說是給遠在奉天城的皇帝聽的——今天起,你就不要再來微操打擾安西、北庭行營的方策了。
果然接下來段秀實揚起臂彎,大呼:“三軍聽令——此時起,無天于上,無地于下,中無君命,傍無敵人!”
“無天于上,無地于下,中無君命,傍無敵人!”兩萬多將士的口齊齊張開,喊聲震天動地,他們牽拉的戰馬也昂揚地刨著蹄子,各個是躍躍欲試。
結果向鳳翔進軍的誓師剛結束,皇帝的使者就馳馬到來。
李適又要微操:
奉天城危殆矣,李懷光、李希烈和朱泚的圍城兵馬已增至兩萬五千之多,晝日發矢拋石,鋪天蓋地,箭矢直射入皇帝御輦處,請段太尉、高臺郎速速回軍,救奉天城。
高岳剛要說什么,段秀實就攔住他,“逸崧莫言,得罪圣主的事交于我來做好了。”
接著段秀實就問中使:“奉天城外烽燧城障可有陷落的?”
得到的回答是外圍數次交戰,沒有什么烽堠和亭障陷落。
段秀實又問:“城中死傷多少守兵?”
得到的回答是每日死傷一二十人,渾瑊、張光晟、高崇文、呂希倩等將力戰不懈,每日殺傷迫城的賊人數十。
“那有什么可救的!”段秀實大怒,下令數名虞侯將前來報訊的中使給摁翻在講武臺上,結結實實打了三十軍棍,“都是你等閹寺膽怯懦弱,鼓惑唇舌,干擾圣聽。”
打完后,那中使哀叫不已,段秀實給他傷藥,又囑咐他說,回去告訴圣主,只管固守奉天城即可,而后專待我等的捷報。
“大軍不要等待,向鳳翔開撥!”段秀實揮手,毫不猶豫。
安定城外回中山巔頂的王母宮中,吳彩鸞踱著步子,手持白拂塵,立在臨崖的軒窗上,看著其下迤邐前行的官軍行伍,“逸崧千萬要旗開得勝......”
越過草壁戍,至普潤地界時,就有斥候回來報告:李楚琳領萬余叛軍,正在鳳翔府東北的杜陽谷設柵固守。
李楚琳殺張鎰后,原本準備出岐山,往東切斷奉天城和好畤、百里間的糧道,配合叛軍主力,合圍奉天——可剛剛出軍行走不到二十里,就聽聞段秀實大軍已入府界,又得知段的兵力足有數萬(段秀實號稱軍馬五萬),便嚇得不敢前進,就地在杜陽谷筑壘,背靠東湖,和鳳翔府城郭成掎角之勢。
段秀實便下令全軍嚴陣前進,至杜陽谷對面的雞冠山立營。
而后,冬雪飄至,高岳身披灰白色的裘衣,立在雞冠山,便能看見對面杜陽谷山脈間綿延著木柵、營帳和土壘。
誰想皇帝又派中使來,這次皇帝改變口風:稱你們先前讓侯蘭領兩千兵入援奉天城,城內果然士氣大振,朕先前又招募了不少乾陵的陵戶入伍——不過呢,態勢還是敵眾我寡,李懷光和朱泚強迫長安西明寺的僧人為其制造攻城的“對樓”,整個態勢又是“危在旦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