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和只覺得眼前的銅鏡忽然耀了下,她輕呼聲。
接著那光耀又迅速移開。
云和的睫毛凝住了,隨即微微顫動起來。
鏡中,鏡中,清清楚楚地倒映著,倒映著她姊夫的臉,還帶著訝異的表情。
“云和,這個時辰在這里做什么?”同時,鏡子內姊夫的嘴巴張開,居然說話了。
“啊!”云和低聲驚呼下,將銅鏡重新抱起,背面的菱花膈到了她的手,有點痛。
接著她帶著很復雜的眼神,緩緩轉過來。
高岳正舉著火把,有點不解地立在她的身后。
方才鏡中投射的,就是他的身影。
不會吧,這么巧,這么鬼?
同時,韋馱天牽著馬,和幾名隨從都舉著火把,簇擁輛鈿車,里面想必是芝蕙,統統跟了上來。
“姊夫。”
“入夜后船才靠岸,看月亮好,就趕回來了。對了,云和你在這里干嘛的?”
“不,沒什么,原本難以入眠,又見月色明朗,出來走走。”
見妻妹低下頭來,高岳似乎也有些話想對她說,但當眾又難以啟齒。
這時芝蕙從鈿車里揭開簾子,走下來,忙說三兄你讓竟兒小姨娘上車,把她送回中堂去。
“不......不用,還是步行回去好了。”云和害怕驚醒阿姊。
芝蕙會意,便叫其他人把鈿車送到府衙的公廨車坊里,自己先引著其他人往官舍里走,說要先做安頓的事,故意把高岳、云和留在后面。
云和的系帶還貼著銅鏡,臉窘得轉過去,輕輕地,亦步亦趨跟著姊夫后面二尺遠的地方。
自漢川引入的“白云渠”順著子城的城墻蜿蜿蜒蜒,兩邊是在風中拂動有聲的楊柳,枝條間閃著渠水和月色的碎片,云和側著望去,聳立的天漢樓上環繞著燦爛銀河霄漢,各色星辰浮浮沉沉,銀的,金的,紅的,淡紫的,真的是美極了。
“云和啊,我必須要對你說件事。”
“嗯,姊夫,說吧。”云和其實這時是心慌意亂的。
不久,子城小門和府衙連接的拐角處,云和陡然全身都失卻了顏色,微微歪著腦袋,僵直地立在株楊柳的樹蔭下,嘴里都開始只有吐出的氣息了。
原本的柔情和慌張的甜蜜,全都消散,現在只剩斗大的“驚愕”!
她遭不住這打擊:在閣中待嫁幾年,居然被父親和姊夫聯合,“被嫁給”個根本不存在的興元軍將,叫什么胡賁,胡賁,胡賁......
高岳有些慌張,他說先前你阿父寫了封信送興元府來,就是告訴你這件事。
“是,今天我從阿措那里得到了這封信,剛準備交給我阿母,阿母這幾天去尼寺寄宿來著。”云和繼續斜著腦袋,一字一字,板扎地把這些話給說出來的,“不行,若是讓我阿母看到,會瘋掉的。”
“云和聽著,你暫且不要急,姊夫也是不想讓你嫁給竇申那浪蕩子,你能理解姊夫的苦心,對不對?”
“姊夫,我現在倒是不用嫁給浪蕩子,直接嫁給了假人。”
“嗯......也有解決的辦法,我過兩日去找興元府下的縣令解善集,他有三個堂兄都在朝廷的臺省為吏,假造個胡賁的告身出來,這樣興元府就真的存在過胡賁這個人了。”
“真的存在?那我怎么辦,委身這個‘真的存在’的胡賁,過一輩子?”
“不不不,一年后,胡賁會暴病而亡,石碑埋在興元府內,死無對證!”高岳打了個響指,“然后瞞天過海,云和你可繼續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