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云和才將釜的圓蓋給揭開,這時一陣白亮亮的煙竄出,里面的肉塊四周的水已被蒸干了。
云和用竹籬爪將肉塊給撈出來,而后就望著廚臺上的一排小盂發呆。
“霂娘,熟水都已燒盡,還不從取脂來?”這會兒是云韶提醒了她下。
聽到阿姊的話后,云和才仿佛有了主導權,用匕勺自個盂中舀出一升的脂膏來。
這脂膏是先前阿姊從興元府集市里買來的,是自最好最肥的豬身上切下后,反復煮炒取得的,有點黃油油的色彩。
然后云和又從別的盂里取來些酒,取來些鹽,脂、酒和鹽共是一比二比三的比例,將其澆在蒸熟的肉塊上,隨即擺入甕中,再讓阿措升火燒,燒透后就用竹格子滲掉多余的脂膏,接著重新把肉塊擺入水中,一會兒后再度煮熟撈出。
云韶將事前搗碎拌勻的韭、蔥、蒜,混著豉汁,擺入勺中,細細澆在肉塊上,接著露出白白的牙齒,“大功告成啦!”
“卿卿,彘臛。”等到高岳回來后,中堂上云韶將這道叫“彘臛”的菜肴擺在了高岳的食案前。
高岳用箸夾了一塊,送入喉嚨里,頓覺得美味異常,這彘肉比少女的肌膚還要滑潤,在口舌間一跳跳地,牙齒咬下,頓時香噴噴的汁水四溢,“呼”,他喉結不斷滾動,一下下地將一塊彘臛吞咽入腹。
“可要佐酒?”云韶為他斟了杯酒水。
高岳急忙擺手,而后又夾了塊彘臛,三下五除二地又吃盡了。
他是唇齒生香,迫不及待地又夾了第三塊和第四塊。
這玩意兒太好吃,根本就不用佐酒,或其他任何菜肴,單吃才是最美的。
旁邊的高竟,他案幾上的食盤上也有幾塊熱騰騰的彘臛,剛吃了塊,就喊到小姨娘做的彘臛可真好吃。
聽到這話,遠遠單獨坐著的云和,纖手握著食箸,低聲說,用的全是阿姊制好的脂、鹽和酒,不過因人成功而已,實在是不值一提。
這話說得在場用食的數人,都多了份心事。
只有竟兒吃得最歡,渾然不覺。
午后,一路趕來疲倦的高岳,便坐在中堂通風處的屏床上,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這時竟兒抱著個小胡床,而后就坐在阿父的對面,阿措則將書篋擺在旁邊,云韶與云和姊妹倆坐于帷帳邊的月牙凳上,靜靜聽竟兒向他阿父匯報前段時間的學習所得。
因高岳先前留下四篇“變文”給了竟兒,一要認得讀得,二要談談心之所悟。
其實他也是想做個試驗,以便在興元府統一推行孩童的啟蒙教育。
首篇是《小駒涉溪變文》,言甲村有一駒,負麥粉一囊,至乙村水硙,道側遇一溪橫絕,駒不知深淺,遂不舉蹄,問一牛飲溪者,牛曰“淺甚,才沒我蹄而已。”駒便欲涉溪,忽有一黃犬搖尾而至,極言溪深不可涉。幼駒莫知所適,遂歸問其母,母笑曰,“爾躬行即可,勿問他人也。”
“哦,那么竟兒,你認為這幼駒躬行后如何了?”
“回稟阿父,當然是溺斃了。”
“為什么呢?”
“牛言太淺,犬言太深,竟兒見過興元軍府廄舍里的馬駒,大不及牛,小卻過犬,如是此溪恰好可沒至幼駒之胸,一旦過溪,所負麥囊必然浸水變重,幼駒筋骨太軟,定然不支,翻沉溺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