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前進士”的稱呼非常非常得風輕云淡,可武元衡卻足足吃了一驚。
他雖然始終在都畿道(洛陽)南面的龍門山苦讀,鉆研策論、文賦,可奉天元從黨里的首魁高岳的名氣,他是如雷貫耳的,許許多多的士子都希冀以他為榜樣,渴望自己能撥取狀頭,然后皇帝再有幾次遭難播遷,自己有扈駕的功勞而青云直上的機會就好了。
“高廉使......”
“唉,何必見外——叫我先輩。”
“是,高先輩。”
“為何不去東都參于春闈呢?”高岳很親切地詢問學弟武元衡。
武元衡有點酸楚地笑笑。
高岳見他的模樣,心里也明白**分:武元衡雖然算是我唐圣后武則天的親曾侄孫,可他父親武就先前也就是個殿中侍御史,現在正在韓滉所據的潤州為司馬閑職。
之前,代宗皇帝還在世時,因國家經濟不佳,中原又經常動蕩戰亂,所以進士的春闈只在西都長安舉行,而李適回駕長安后,首次下詔,此后春闈西都長安和東都洛陽同時舉行,京兆尹與河南尹都有舉薦人才“等第”的資格。
因東都首次春闈,故而許多舉子開始猛鉆洛陽的路子,就和如今的高考移民差不多,河南尹鄭叔則一下炙手可熱。
武元衡本也想在洛陽應舉,可如今家世不振,又無當路者援引,見洛陽河南尹那邊的解送名單已滿,不免灰心喪氣,只能來到長安城,以鄉貢的身份參加考試。
聽完其中的曲折后,高岳哈哈笑起來,說現在京兆府的解送名單怕是也滿了,不如這樣——我和東都留守賈公(賈耽)有些小小的交誼,你這里的筆墨借我,我幫你修書一封引薦,你可行卷給賈公,十有七八可于來年在洛陽城及第。
“這!”武元衡感動莫名。
可這時高岳已走到他的案幾邊,取來筆墨,展開紙箋,宛轉行書,不一會兒就大功告成。
“先輩......”武元衡眼眶里淚水在打轉。
“國家養士不易,然取士更難,我等這些在外的節帥、廉使都得以挖掘人才為要務。”
武元衡這時才想起來,光是和高先輩有言語之交,而對方還沒有見到過自己的詩詞歌賦呢!就算高先輩處于同情賞識自己,但也要自己先是塊璞玉才是。
“先輩,這是鄙夫所作的十卷......不知能否入高先輩的......”
“不用了,我相信我的慧眼,伯蒼只管把行卷就投給賈相公便可。”高岳十分自信,接著他見見宿舍斗室的四面,當即就解下自己身上所穿的輕裘,不顧武元衡的阻攔,披在對方的身上,而后又叫外面的韋馱天取來兩枚隨身攜帶的馬蹄金來,“區區饋贈,想來也夠伯蒼你回洛陽的川資了。”
武元衡連說足夠足夠,高先輩的恩德,真的是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