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樂城到中衛,沿路也有數百具慕容俊超部所遺留的尸身。
這還不包括高岳先前在安樂川戰斗里,及吳獻甫、范希朝等四將于青剛嶺各砍下的數百首級。
可馬重英、論徐力、慕容俊超和朱邪盡忠等首腦都逃走了,這也是不爭的遺憾。
高岳鐵青著臉,領著騎兵迤邐,穿過沙漠,先是抵達中衛,接著順蔚如川,向白草軍城而歸。
而同時,在河東石州孟關口,馬燧正接過皇帝的制文,里面委任他為河東、夏綏銀(白于山北)、鄜坊丹延(白于山南)黨項招討行營都統,負責在西蕃主力逃走后對該地區黨項部落的討伐肅清。
這下馬燧總算開心,再也不提什么回紇的威脅,而是興致勃勃地指揮河東軍隊渡過黃河,準備駐節于延州,親自指揮籌劃諸般事宜。
長安大明宮蓬萊殿邊,皇帝接見了自安樂州城一路狂飆返歸的王智興,而后王智興交給了陛下個包裹起來的錦帕。
皇帝解開后,里面是顆血猶自未干的牙齒。
皇帝的心一凜,還沒來得及說話,王智興就告訴他,這是高廉使在安樂州城頭指揮白草軍奮戰時,用石塊砸下來的牙,并稱自己誓死不會退,接著便和西蕃繼續死斗去了。
“高三,有無對朕的御札說些什么?”
“臣不敢言。”
“說吧,高三說什么,朕都不會發怒。”
“他說他要效仿那個什么先軫,還說,還說,馬重英若是逃了,這責任不但在于奸臣,還在于陛下察人不明,陣前換帥。”王智興壯起膽子,直說出來,“所以高廉使把牙齒砸落,讓臣交給圣主陛下,以表心跡。”
李適這時候心中如海水般翻滾,他將高岳的牙攥在手中,一時哽咽,也不知道該對周圍說什么好,說什么仿佛都無法從容,沉默良久,最終只能莫名其妙地說了句:“何必學先軫呢?你對朕臉面上唾的那一口,是你還根本不懂朕的良苦用心啊!”
而后李適對王智興說,也不清楚高三這家伙到底死了沒有,麻煩押官你再去原州蕭關走一遭,要是他沒死,叫他滾到長安來,朕要治他指斥輿乘、擅自陷沒白草軍的罪。
周圍中官聽到這話,無不變色。
不久后,紫宸便殿內,皇帝坐在繩床上,對著召見的諸位宰臣們說:“朕剛剛得到消息。原州蕭關,防秋的興元防御觀察使高岳,不遵朕的御札,先是領軍出白草峪,而后據安樂州城,扼安樂川,和數萬企圖逃脫的西蕃兵拼死血戰,要截住馬重英,迄今不知存亡與否。諸位,不知對此如何看待?”
這話一說出來,滿殿震恐。
尤其是張延賞,更是驚得手足冰涼。
皇帝這話的潛臺詞,這群混到宰臣地位的人物,哪個不清楚?
這時誰要跳出來,叫皇帝治高岳的罪,不是找死嘛。
“高岳這也是忠公為國,況且當時軍情瞬息萬變,有些事君王之命也不好全受。”張延賞有些尷尬地出列,如此論到。
“唔......張卿所言極是,那若是高岳還活著,朕到底是該罰他,還是該賞賜他呢?”皇帝問出了下個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