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內還有個精巧的齋堂和花園,崔云和便以優婆夷的身份,在此住宿著。
“阿姊?”當云和一襲白衫,坐在香氣繚繞的內室撫琴時,看到云韶笑著進來,還有些驚訝。
云韶將幾個淡綠色的瓶子擱在案上,“卿卿從鳳翔給你帶回來的。”
云和皺起小巧可愛的鼻子,說不就是那蕓薹油做的輕云油嗎?
接著她微微抬眼,往阿姊的身后看去,可隔著紗簾,也沒看到姊夫的身影,又望到阿姊發髻上的那朵很大的白色牡丹干花,知是姊夫從京師帶回來的,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這會兒云韶笑起來,好像看破了云和的小心思,就將瓶塞給打開。
頓時一陣清香散發出來,彌漫整個房間,云和當即就如春風拂面般,心脾完全被沁染。
“現在它叫香蘇輕云油,里面加了自回紇路賣來的香藥,抹在頭發上,香氣經月不散。”云韶接著低聲告訴云和,“在長安城東市已有販售,價錢可了不得,整個興元府都沒得賣,還要等你姊夫徹底打通涇原那邊的水運,才有充裕的貨物能到山南來。”
“阿姊,你我什么沒見過吖,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什。”云和嘴上傲嬌著,可手上卻將一對碧瓶裝著的香蘇輕云油輕輕擺入到自己的妝篋當中,接著就問姊夫坐衙還沒結束啊?
“你問卿卿?他現在乘馬去砂回堰田莊去見煉師了。”
“彩鸞煉師?”云和重新坐下,指頭捻著琴弦,心中有些疑問,“阿姊啊,姊夫一直說,他有樣東西要給煉師看,卻對我倆都守口如瓶,到底是什么呢?”
“這件事,卿卿連芝蕙都沒告訴,就不要問了。”云韶毫無芥蒂地坐下來,將靠墻的琵琶抱在胸前,輕輕撥動數聲,圓潤清亮。
興元府天漢樓西南處,是大渚河的船場,再往西的對岸處有處熱鬧的草市:勉縣的商賈和農夫,都喜歡到此來交易,至此傍晚時分,人煙依舊茂盛,吃的,喝的,玩的,到處都有種生機勃勃的煙火氣息,遠處山峰上,護國寺山門的鐘聲悠然傳來,世俗和釋門的矛盾疊影,反倒讓這里別有番風味。
一處蓋草的熟水鋪下,高岳搖著飛白扇坐在那里在邊點首邊讀著份紙箋,一群游奕們挎著橫刀,站在四周。
那邊,吳彩鸞踏著微草起伏的河岸,鼓蕩著寬大的羽衣,抱著棨寶,在兩名游奕的指引下,正往草市而來。
高岳將紙箋收入袖中,隨后走出熟水鋪子。
大渚河注入到漢水的河灣,有水渠和平蔡湖相連,蜿蜒的沙堤上植著一排排樹木,有艘船下了帆,放倒了長長的桅桿,停靠在岸側。
“逸崧。”彩鸞很熱情,隔著二十多步外就喊到。
高岳就立在那艘船所靠著的堤上,對她招手。
幾名強壯的水手,將一個箱篋搬上來,隨即砍斷了捆在上面的繩索,待到箱板四開后——一尊青幽潔凈的石碑,便立在了彩鸞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