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度別哭了,你阿母去世得早,阿父我這輩子還沒見到宦途顯達的那天,就彌留在此了......”薛鄖嘆著氣,摸著女兒的發髻,“我死后,蜀地你舉目無親,多半會淪落入樂籍,那樣翻身就難了,依我看你不妨自薦為韋郡王的小妾,那樣總算還有份婚書契約,你這一生也好有個著落。”
薛濤這時候哪里還有什么當妾的心思,只是放聲大哭不已。
“你打小就愛看愛寫些鄭衛之風的東西,這讓阿父我死后都要擔心你啊,女孩子一定要潔身自好,萬一喪了名節,那可萬劫不復了......也怪我,也怪我,無法把你嫁出去,就要撒手人寰......”薛鄖喃喃著,帶著驚恐和擔憂,死死抓住女兒的手,直到咽下最后口氣。
得知薛鄖病逝的消息,韋皋也很震驚傷心,便讓判官劉辟帶著十萬錢來,一來為治辦薛鄖的喪事,二來也是救濟他的女兒。
在那個時代,宦旅生涯里,客死在他鄉官舍的實在太多了。
薛濤父親也不過是其中一位。
劉辟入舍來,吊唁完畢后,就直截了當地問身著白麻孝服的薛濤,“女郎你在此地也沒個親眷,哪里能支撐個家庭呢?免不了會淪落為風聲婦人,不妨我們舊話重提,你可入府為南康郡王的侍妾,錦衣玉食是少不了你的。”
“服喪其間,怎可嫁人為妾?”薛濤淚水漣漣。
劉辟說不礙事,只要女郎你首肯,大不了等廿五個月后,你服喪期滿再入府后院好了。
可薛濤也未置可否,等到劉辟離去后,她孤單一位,和兩名老奴呆在靈堂上,看著搖曳的燭火,和外面黑漆漆的夜,心中滿是無助的悲哀,聽到外面風吹草動,就驚得不能自已,雙眼都哭得紅腫不已。
就這樣昏昏沉沉,挨到了次日早上,薛濤從迷夢當中醒來,恍然覺得自己父親還沒死,這一切不過是夢而已,只是夢而已。
然則張開雙目,所見的還是冰冷的殘酷:父親已是具覆蓋著白布的尸體。
薛濤再次大哭,然后更讓她惶急的事情來了,她家的兩位奴仆居然在昨夜趁著她睡著時,卷了些錢帛翻后墻逃走。
“怎么辦?”薛濤甚至想要自殺,這樣可下九泉繼續陪在父親身邊,也可落個孝女的美名。
就在她稀里糊涂抓起桌案上的白綾時,宅門被吱呀聲推開,一名瘦高男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