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鎮守使魯陽。”
“在此。”
“焉耆鎮守使楊日佑。”
“在此。”
“威戎鎮守使蘇岑。”
“在此。”
“據瑟得城軍使竇詮。”
“在此。”
(各鎮守使的名字,皆見于第一手史料《悟空入竺記》,他們在歷史上親歷了大唐安西最后的孤忠和抗爭)
“你們四將集中全軍府三千名士兵,騎乘所有能征集到的戰馬、駱駝、騾子,出龜茲,赴難敦煌。”
“三千......”這四將大為驚詫,因為這么多兵馬,可以說是安西四鎮軍府最后的精華了。
“你等和敦煌共存亡,如事不協,隨后我郭昕也必枕龜茲城頭而死,絕不茍存。”
“喏!”四位將軍都低首抱著拳頭,接受了這個悲壯但卻神圣的使命。
這時候郭昕哽咽著牽住俱文珍的手,“北庭和回紇的援兵,就交給敕使你了。”
俱文珍也淚流不止,“某絕不貪生瓦全,如求不來援兵,愿重來龜茲,和節下共赴國難,死而后已。”
很快龜茲城門處,打著戰旗行出的,是安西四鎮最后的唐軍,他們年齡大的,還是開天年間入此戍防屯守的,三十年過去,業已花白頭發,年齡小的,則多是戍卒的兒子、孫子,不過十五六的歲數,這支隊伍是父子相伴,祖孫相隨——這群唐兵還穿著開天年間的舊鎧甲,有的肩扛弩機,有的肩扛陌刀,雖然外觀寒酸,可卻步履堅整,一往無前,可在他們身上還能見到昔日安西四鎮的軍伍雄風,宛如沙海里蜿蜒前行的草木之河流,頭也不回地向目的地敦煌增援而去......
甘涼交界的焉支山北麓,段佐和一干唐人低層押官,各自提著血淋淋的劍和橫刀,腳下橫躺著被他們突襲殺死的西蕃籠官的尸身——段佐誘騙這數名籠官到山上的神祠前祭祀,而后自背后果決地把他們一一干掉!
坡地上,數千名被料集要至甘州弱水“屯田”的鄯州漢民,都驚呆了,他們衣衫襤褸,隊伍里夾雜著犢車、農具,全都呆在原地。
還有不少婦人,懷中抱著孩童,其中就有郝玼的妻子。
“各位不要慌。”段佐將手里的劍舉起。
所有的唐人漢民都望住他。
“今日的機會,我已等了很多年,諸位不是鄯州的土著,便是昔日河西隴右的戍卒,我們都是唐人,如今卻遭西蕃奴役幾三十年。鄯州宮堡里的大論、德論節兒,不管是尚結贊還是尚綺心兒,都視我們漢人如草芥牛馬,稱我們為‘溫末’,強迫我們給他們耕殖,供養他們的軍卒,又逼我們穿蕃衣,行蕃歷,遵蕃法,一年當中只有元月初一這一天,才讓我們穿唐人的衣裝。當地衣冠戶如徐舍人者,寡廉鮮恥,早已賣身投蕃,聯合那些蕃子,對同胞敲骨吸髓——各位,為今我們雖是草莽出身,便也只能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