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城的宮堡前,索瑪的臉上全是仇恨和絕望,他跪在這里已三日三夜,目的就是祈求南道大論論莽熱能按照贊普的命令出動一萬,或者五千,不,哪怕是三千,去救援臺登城。
這里松州草原上豢養著大批的駿馬,只要論莽熱點頭,蕃兵騎馬也不過五日即能抵達西貢川。
可論莽熱始終在說:“本論的轄地內,西貢、曩貢、臘城的城防使都去救臺登城,結果論東柴和悉多楊朱都戰死了,軍隊也覆沒掉,青海那邊的援兵也遭到伏擊而慘敗——無憂城正被唐家韋皋的軍隊圍攻,哪里還有余裕去救乞藏遮遮?”
“來維州的不過是韋皋的虛兵。”
“虛虛實實,誰能知道?”論莽熱大為不滿。
于是任由索瑪如何叩首哀求,以至額頭流血被面,論莽熱完全不為所動。
最后論莽熱直接對索瑪說:“臺登城是救不了的,去收回乞藏遮遮的尸體吧!”
索瑪起身上馬,接著回頭指著論莽熱的宮堡大罵:“我早說論莽熱會害死少主,可惜主人沒有聽取我的忠言,他失卻了理智,選擇和論莽熱這樣的畜生名王交往,最終葬送了少主,還會葬送那曩氏的榮耀——論莽熱我詛咒你,愿夜叉闖入你的家宅,取走你所有親人、仆人的性命,讓你也遭受到如同主人的苦痛!”言畢索瑪咬牙切齒,取出弓來,對著宮堡的門楣處連射三箭,箭箭皆命中,接著縱馬絕塵而去。
西貢川以西五十里的高谷里,牟汝王子統率的一萬禁兵,駐屯在此處,遙遙地對著戰火和圍困里的臺登城裹足不前。
尚結贊次子伍仁,動員了自家封地里的三千私奴,浩浩蕩蕩來到這里,然后披著鎧甲,騎乘戰馬,繞著牟汝王子的營地三圈,大呼道:“我是父親的兒子,你也是,請你體諒體諒父親失去兒子的痛苦吧!”
可牟汝王子卻沉默不動。
他在出征前,他母親蔡邦王后就對他說:“讓那囊氏的年輕人都死掉吧!脫離韁繩的桀驁馬匹,就會踣仆在道路上。”
看到牟汝如此鐵石心腸,伍仁便只能把仇恨埋在心底,冒死領著武裝私奴們,往西貢川的方向而去。
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救出自己的長兄。
河谷臺地和荒野間,到處橫臥著死尸,在夏季的日光下早已腐爛,蒼蠅漫天飛舞,這些都是西貢、臘城援兵被殺留下的,鎧甲、盾和馬匹全都被唐人或東蠻人剝下、牽走,只剩赤條條的尸體,無人掩埋,凄慘極了。
結果半路上,伍仁的私奴便驚嚇逃走數百,誰都知道臺登城肯定化為地獄了。
沒有人想在活著的時候入地獄的血口。
至西貢川前,伍仁便又看到成摞成摞的尸體,大部分的腦袋已被切下,壅塞在對面河灘上,許許多多蕃人的婦女都坐在那里號哭。
至于臺登城,到處冒著濃煙,它顯然已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