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李元平說了句話,即“以鹽代兵,紊亂鹽法,困弊朝廷”。
夏六月,大明宮紫宸殿西耳室,白喇喇的雷電轟鳴里,豪雨萬千條直線傾瀉而下,雨水匯聚起來,順著翹起的檐角而下,白玉勾欄處伸出的螭首微微昂起,水不斷從它口中排出,灌入到翻騰的龍首渠中。
高岳臉色不安地站在耳室的礎柱邊側,感受著外面的風雨咆哮。
就在下雨前,陽光還非常明朗時,義陽的幾位奴仆在宮門前找到他,告訴自己,義陽(實則靈虛)剛剛誕下個男孩,得名“王承岳”。
靈虛永遠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高岳也只能接受自家兒子姓了王這個事實。
而耳室的中央,皇帝則雷霆震怒,他前面的長案上擺著些貨物。
這些都是揚子巡院的鹽鐵兼江淮轉運使張滂,以“鹽利”的名目,剛剛送到京師來的。
三司當中的鹽鐵司,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將東南的鹽利轉輸到朝廷里來。
代宗皇帝的大歷年間,鹽利就是居天下賦稅的一半,朝廷極度倚重。
可今年,皇帝看到所謂的“鹽利”,卻徹底發飆了。
只見他怒氣沖沖捻起個玳瑁,“這就是張滂送來的所謂折納過的輕貨,簿子上居然標價,一個要四貫錢!”
隨后皇帝又拿起個小小的漆器,好像是個碗,對在場的高岳、陸贄、賈耽和董晉咆哮,“這個漆器,一個算一貫錢。”
最讓皇帝暴走的是,長案上堆著卷粗劣的土絹,這樣的貨色居然一匹算得兩貫兩百錢——皇帝爆發神力,在極度憤怒下竟然把土絹布給撕得粉碎。
清脆的響聲,頓時回蕩在殿內。
大家都曉得皇帝是真的真的,非常生氣。
董晉直接不敢作聲,倒是陸贄上前說:“此乃張滂以虛數欺罔君上。”
聽到這話,皇帝也無奈地點點頭,接著坐在繩床上,有氣無力地對各位說,比部和御史臺核查出來實際的鹽利了,今年才一百九十萬貫,比往年足足少了八十萬貫。
聽到這個數目,各位執政大臣莫不吃驚。
這縮水得也太厲害了!
高岳這時開口說話:“昔日晏相在東南施行的鹽法,而今被關東各方鎮給徹底敗壞了。此事真的不關鹽鐵轉運使張滂的責任,他想必也是無計可施的。”
言畢,高岳將地板上撕碎的土絹拾起,對在場的人說,這種布紋我識得,就是淮西鎮自己織出來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