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不是被你統統打包送走了嘛!
可皇帝復原宰相班子的強烈愿望,穆贊當然能感受到。
于是穆贊便進言,是否讓高衛公歸京,再為中書侍郎平章事?
此刻皇帝立在原地,怔怔望著穆贊,良久擠出艱難的笑容,以種欣慰開心的語氣,慨嘆說到:
“高郎,真社稷臣也,非能安淮南,也能安江東,若倉猝召他白麻宣下,財賦漕運誰來守?征南之事誰又替朕去做?”
領會意思的穆贊就進言道,舍人院知制誥劉德室和權德輿,可于此替陛下臨時草詔,宣杜黃裳、陸贄、韓洄歸京。
“讓韋執誼、衛次公、李吉甫也全都歸院來。”皇帝說。
然后他停了下,突然又對穆贊補充說:“對外就說,是太子保奏陸贄、高岳等,并發裴延齡等之奸,朕才回心轉意的。”
裴延齡的宅第當中,幾位中官登門,不說任何話,就立在庭院里,森森的。
內里正寢中,裴延齡好像一夜間,滿頭白發蒼蒼,他將兒子裴操給喚來,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父自認一生聰明,可實則卻蠢得要命,真的是要了命。不過你記住,你父死后,絕不可有半點怨恨在心底,更別念想著報復,你懂些學問,要是你父還能活著,倒也可以在地方幕府上給你謀個職務,讓你能養活自己,可我死后,你必艱難交迫,所能倚靠的,卻只能是陸贄、高岳。”說到這里,裴延齡苦笑不已,“你就別要顏面,也能給陸九和高三個好名聲。”
裴操含淚,說孩兒明白。
“你出去吧。”裴延齡的語氣平靜下來,然后指了指窗牖外,對裴操說,陛下體恤我,沒有必要對我還來“先貶后殺”的那套,所以那幾位中使肯定是要覆命的,你不用呆在這里。
裴操大哭,卻也只能退出了正寢房間,將門掩上。
當日,裴延齡飲藥,在萬分痛苦里縮成一團而死。
還留下了份供述狀,里面清清楚楚地寫明自己是如何欺上瞞下,罪不容誅的,最后只能自絕天下,毒殺自己,并哀求陛下,不要累及家門。
京師的人們可謂大開眼界:自從淮南江東的船隊沿著漕河而來,整個政局雷霆萬鈞地在瞬息間扭轉,轉得人們心驚膽戰、目瞪口呆。
裴延齡自絕,實際也宣告了李齊運的滅亡。
很快御史臺強硬彈劾李齊運貪贓枉法,皇帝讓御史和巡城監子弟堵塞了其家宅,搜出財貨珍寶不計其數,都是受賄所得,且有十二處地窖,暗藏金銀幾至三百萬貫。
當即皇帝詔令,李齊運削奪所有官爵,籍沒全數家產,配流三千里外。
結果李齊運剛剛走到藍田驛,就因感染風寒,一命嗚呼。
其妻衛氏惶恐下不知所為,自縊而死。
而李實也倒霉了,被貶去福建泉州為別駕。
那些行賄李齊運想要成為興元、鳳翔節度使的神威軍將,即“債帥”們,也全遭牽連,交付巡城監仗院,悉數杖殺,以儆效尤。
同時,淮南在京城的進奏院,準時足額地將數十萬貫稅錢送給了皇帝。
皇帝也親自招待了高岳的行軍司馬顧秀,還有進奏院留邸黎逢,讓他倆代表朕,給高岳帶去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