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黎回到茶樓,店家忙端了兩個煮土豆和兩塊白蘿卜放在桌上,嬴黎也不嫌棄,道了聲謝就吃起來。
老白他們回來了,見嬴黎就吃這點東西,立馬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軍侯吃這個。”
“怎么拿回來了?”嬴黎瞧著面前有些涼了的紅燒肉和大雞腿:“不是說讓你們分給百姓嘛。”
老將軍道:“軍侯放心,這些是末將們去衙門吃飯的時候留下來的,沒動分給百姓的,另外,那些官吏已經全部打死,尸體也料理了。”
“那就好。”嬴黎正準備吃,發現店家的孩子一直朝這邊看,示意士兵把雞腿端過去。
吃飽飯,幾位大將軍也出城了,老白也在這里住下,打招呼說回讓人送糧食來抵宿費,店家自然連連答應。
夜里,店家媳婦燒了熱水送給嬴黎,嬴黎把自己收拾干凈,老早就睡了。
燕靖予出現在夢里,提筆寫字,溫聲輕語的教她念字,說她字丑,握著她的手教她描紅。
“這筆字,丑的獨具一格。”
三百年后,鄴城,御書房。
燕靖予翻看著面前的稿紙,這些都是昔日嬴黎練字時留下的東西,秦嬤嬤每一張都收好了,本想著留著看她的進步,結果卻成了念想。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總是寫不好,偏又取了個筆畫多的名字,怪難為她的。”
他嘴角噙著笑,把一張一張的稿紙都看過去,起初是一通亂寫,后面的通篇都是他的名字。
歪歪扭扭,像是蚯蚓爬過的痕跡一般。
燕靖予突然就沉默了,他幾乎能想象到嬴黎寫著幾個字的時候,表情是如何的嫉惡如仇。
她愛讀書,卻極不喜歡動手寫字,一手字練來練去,該怎么歪著扭著,還是怎么歪著扭著。
“皇上。”秦嬤嬤沏了茶過來,見他沉默著,立刻安靜的退向一旁。
沉默了許久,他將稿紙小心翼翼的收好,問道:“來了嗎?”
“小國師已經在外面等候了。”秦嬤嬤回了一句,往他看了看,出去請人。
夏徽玄沒有占用嬴氏尋到的那個孩子的身子,而是讓那個孩子繼承了自己的衣缽,他用最后的時間教了孩子星運術的核心,可惜孩子小,根本壓不住嬴黎的八字。
嬴黎消失在狼胥山那一天,正好是夏徽玄的死期。
他強撐到斷氣那一日,已經沒了人形,仿佛一具死了上百年的干尸。
小童替他整理遺物的時候,翻出來十幾個箱子,巷子里裝著很多東西,斷成兩截的發簪,缺了口子的碗,裝在盒子里的筷子,許多小泥人,陳舊的枕頭,滿箱滿箱寫滿了‘嬴黎’二字的紙片...
這些東西,被燕靖予一把火全燒了,包括夏隸的尸骨,他也燒干凈揚了。
史書記載里的安國公夏隸與宣平侯嬴黎,開國前并駕齊驅總攬天下,開國后針鋒相對非敵非友。
字字句句都清清白白,讓人無法產生半分遐想,只有在瞎編嬴黎與麾下百多名將軍的野史里,才提了幾句夏隸因嬴黎病故而傷心,與燕王同月離世的話,暗示他們之間有情。
要不是發現這些私藏,要不是認出小泥人出自嬴黎,燕靖予都不敢相信夏徽玄竟然真有這番心思。
但這番心思,只讓人覺得惡心。
只是,他并未因此怨恨那個孩子,依舊留他在宮里,如今,孩子就住在星辰館,燕維燊與這個孩子到是親近,兩人年紀相當,讀書認字都在一塊,所以今日也是一塊來的。
小國師怯生生的抱著幾張稿紙,小小的模樣眉清目秀,作揖之后就老老實實的站著,燕維燊就大方多了,顛顛的跑到桌前,仰頭看著燕靖予。
“哥哥,今天早上先生考過我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放我一馬了。
“考了你什么?”燕靖予趴在桌上看著他。
“論語。”
“那你再背一遍,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