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當然是沒資格享用專人供食的待遇,桶里酒菜都是給守門的卒子。地位低的,便是吃薛凌送的這種,唏哩呼嚕一桶,各自分的幾勺。地位高些,自有領頭的親自裝了食籃,酒菜齊備,撿個干凈點的地慢酌慢飲。
終日在黑暗里與那些將死之人為伍,其實也是樁辛苦活兒。
薛凌從沒來過這種地方,走的深了,血與火并發,呼吸和腐臭同存,她腳下力道逐漸大了些。好在四周鬼哭狼嚎,賭咒惡罵不絕,也沒誰能從腳步聲里聽出個異常。
胡郢是重犯,守著的人皆有微末官名在身。又得了霍云婉交代,接過憑證飯菜后相互一使眼色,拎著籃子去了墻角處。
這些人還沒有給她打開門相見的膽子,薛凌遲疑了一瞬才貼近牢門處。里頭是胡郢蓬頭垢面呆坐著,早失了一城主事的意氣風發。
她猶謹慎,往周遭看了兩眼,才輕聲道:“胡大人。”
胡郢沒應,又喊了一聲,才勉強抬起頭來,撥開眼前亂發,見是個送飯的人喊他,又將頭垂了下去,權當沒聽見。
笑話,如今自己是個什么境地,自己心里門清。若是皇帝沈將軍之流來探,光明正大讓獄卒開了牢門便是。這鬼鬼祟祟的,不知是哪路孽障。多說多錯,不聞不問才是正理。
薛凌皺眉,再看周圍無異,輕喊:“胡大人,我是屠易的舊友”。唯在“屠易”二子上加重了聲調。
胡郢瞬間抬頭,看見薛凌有齜牙咧嘴做著口型,重復的是“屠易”無疑,當即手腳并用爬到了牢門前。薛凌看得人過來,略松了口氣,笑著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近處觀其面色,好似胡郢這小日子過的并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堪,至少不是饑寒之態,可見牢里無人為難于他,當然也有可能臉色紅潤是他瞬間怒發沖冠所致。
石亓究竟如何從安城沒了,這事兒他是真他媽的不知道。但是羯族的狗東西是在屠易被擒的第二天沒的,就是那個拿著假金牌到安城晃蕩的所謂屠大人。
你說這人和這破事兒毫無關系,那傻子都不會信。當初他就跟沈元州說將人送回來嚴刑拷打,定能問出究竟,問不出來好歹也有人背鍋。
現在好,沈元州將人擄走了再沒見過,自己背鍋不算,還落了個有苦難言。邊關千萬里,本也沒幾人知道屠易進了安城。自己又為著那張牌子,對人說是舊友,十張嘴也扯不清了。
他這段時間不定咒了多少回申屠易,猛聽得薛凌說是舊友,胡郢狠狠在牢閘上拍了一掌,惡聲道:“你跟那狗東西是一伙兒,是你擄走了羯人小王爺?”
還沒等薛凌回話,他立馬高聲沖著外頭喊:“來人啊,來人啊,來人啊........”
當然誰也沒來,天牢里喊“來人”的啥時候停過啊。喊一聲來一人還了得?雖說這胡大人特殊了點吧,那也沒特殊到吆五喝六的地步吧。
倒是薛凌嚇了一跳,忙道:“胡大人胡攪蠻纏,我可就走了。原想救你一命,未料得你....。”
她換了個倨傲臉色,輕嗤道:“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