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保的需要卻是關東不具備的特殊情況,劉協之前也沒想這么多。
聽裴茂一提,他有點反應過來了。
“其實這也很簡單,陛下將眼前的并州與孝武時的并州作個比較,就能明白其中原因。孝武時,漢軍逐匈奴于漠北,陰山以南,皆為漢境,不見胡馬。是以并州安定,戶口數倍于今。河東自然也不例外,稱為沃土。安邑為大市,天下知名。”
裴茂眼中露出憤怒的光芒,聲音也大了起來。
“本朝偃武修文,朝中公卿崇尚安撫蠻胡,引胡人入塞,不僅不收賦稅,每年還要賞賜大量錢糧。雖說這些錢糧并非全由河東提供,但使者往來,河東多受侵擾,徭役繁重,迫使很多人選擇遷離。此戶口減少之一也。”
“日積月累,并州胡人漸多,漢人漸稀。秋風一緊,便家家自警,以防胡人襲擾。而太守、縣令長為官聲計,大多瞞而不報,損失竟由百姓承擔。百姓若不能聚族而居,就只能淪為胡虜刀下之鬼。此戶口減少之二也。”
“胡人占據河南地,學漢人耕地,卻又技藝不精,胡亂墾荒,旋耕旋棄。又因戶口滋生,放牧無度,牛羊滿谷,草木皆盡。是以水土流失,水患日多,河東首當其沖。此戶口減少之三也。”
“有此三者,河東戶口焉能不少?族人焉能不聚?”
看著怒氣勃然的裴茂,劉協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看來委屈的不僅是他一個人,裴茂也很委屈啊。
“依你之見,若能平定匈奴之亂,恢復孝武時北疆風景,河東能否再現當日繁華?”
裴茂皺起了眉頭,沉思片刻,長嘆一聲。“陛下,恕臣直言,這是兩難之境,非用武可解。”
“為何?”
“用兵必有糧。千里轉輸,消耗太大,只能在河南屯田。漢人屯田雖比胡人精細些,能供養的軍力依然有限。少了,不足以拒敵。多了,消耗又太大。當初朝廷采取安撫之策,也是迫不得已。”
“若不從內地轉運,僅以河南地屯田,又不傷及水土,你覺得北疆能養多少兵?”
裴茂眉頭緊皺,半晌才道:“臣沒仔細算過,想來萬騎總該有的吧。”
劉協無聲地笑了起來,手指在案上輕叩了兩下。“若無令郎文行,萬騎不足用。有令郎文行,五千騎足矣。令君,且看朕以三千鐵騎,平定美稷。”
裴茂大感驚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陛下是說,犬子裴潛在鐵官打造的軍械,能使我漢軍戰力倍增?”
劉協也不多說,引著裴茂出了帳,命人牽來一匹戰馬,上了馬甲。
“有此重騎坐鎮北疆,可以重馭輕,驅匈奴、鮮卑如犬馬乎?”
裴茂摸著冰涼的馬甲甲片,忍不住心中喜悅,笑出聲來。
披上這樣的馬甲,戰馬的防護能力大增,匈奴人、鮮卑人的輕騎只能望風而逃。
以漢軍重騎為主力,將匈奴人、鮮卑人當成鷹犬,追亡逐北,大漢重奪陰山不是難事。
天子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可謂大膽而高明。
更讓他高興的是,天子的底氣中有一部分來自他的兒子裴潛,來自裴潛在鐵官里打造出的軍械。
正是有了這些軍械,天子才可能以少量精銳以重馭輕,在不增加負擔的情況下收復北疆。
“陛下,這……這真可行么?”
“可不可行,令君不妨拭目以待。”劉協自信地笑道:“內潤以文明,外精以武備,這樣的鐵騎若不能橫行天下,朕真想不出還有誰能橫行天下。令君,河東的未來不在他處,在你我手中。”
裴茂興奮不已,拱起手,深施一禮。
“臣父子兄弟,愿隨陛下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