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更憤怒:“虧老祖宗過去那樣維護她,為她出頭。這些天來,每每她做的不得體時,老祖宗看不過眼,好心勸她幾句,她居然還反過來嫌棄老祖宗啰嗦。真以為我們家里沒落了了不成?由得她一個外人如此放肆!”
鳳姐皺眉道:“你們可得管住自己的嘴!別漏了風聲,壞了你們家里的事。”
鴛鴦、寶蟾俱無奈道:“也就是在二奶奶和幾位姑娘面前,我們才敢這么放肆。她的面前,主子一貫不許我們多嘴的,就怕我們忍不住。”
賈母嘆道:“罷呦,鳳丫頭,你也別怪幾個丫頭了——云丫頭委實太過了。只是湘云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收斂?這時候,安分呆在家里才是上策,這么大喇喇的跑出來做什么?嫌葉家沒有小辮子抓么——那一群人可都是眼黑心黑手更黑的,若給他們知道了云丫頭已經沒了能做主的人,還指不定他們能做出什么狠毒的事來呢。”
迎春頭疼道:“她就沒腦子么?這么顯而易見的事,她就不會想么?”
鳳姐沒好氣道:“她要是有腦子,能鬧成現在守寡的樣子?”
眾人說話間,湘云已經進來了,滿臉驕矜之色。待見了鳳姐、迎春、英蓮三人也在,略不自在了些,可也就一會,就又恢復了原來得意的神色:除了迎春,自己現在比她們都有錢!尤其是鳳丫頭,虧她先前還那樣看不起自己,如今呢?還不是一副窮酸樣,頭上連像樣的首飾……哦,迎丫頭在呢,那金簪必定是她剛送過來的,哼,那又如何?也不過一兩副頭面而已,哪里比得上自己?
湘云扶了扶頭上南珠的簪子,輕笑道:“喲,原來二嫂子、二姐姐和香菱來了啊?是我失禮了,沒瞧見,忘了迎接,也沒備見面禮,招待不周,姐妹們勿見怪啊。”
迎春牙酸起來了,她從來都不是尖牙利嘴的人,不會反擊,又委實瞧不上湘云這副樣子,便轉過頭去,裝聾作啞,只當沒看見這個人。
英蓮在聽到“香菱”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里就有些委屈了,又見迎春那樣子,干脆有樣學樣,眼觀鼻鼻觀心,坐著不動,只管吃茶。
鳳姐則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到夏金桂身旁,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明明白白的無視她。
鴛鴦給眾位奶奶、姑娘奉茶點,寶蟾去燒水,路過湘云身邊時,用力的撞了下,皮笑肉不笑的的行了個禮,翻著白眼出去了。
湘云給眾人無禮的樣子氣的臉色發白:都成了一群窮鬼了,還在自己面前拿什么喬?有資格么?飯都吃不飽,要人接濟的窮鬼泥腿子,就該給人往死里踩的。故她若無其事道:“對了,二嫂子,妹妹忘記問了,不知道嫂子那里買米的銀子可夠用?若是不夠,千萬別客氣,妹妹這里還有些,只要嫂子開口,妹妹儉省些,還是能借給你幾兩銀子急用的。”
鳳姐冷笑道:“不勞葉二奶奶操心了。葉二奶奶守寡,又無兒無女,那些銀兩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如今才過去幾年?雖說葉二奶奶今后要常年茹素,又是一個人,花費不了多少,可如今米面等東西年年都漲價,葉二奶奶又沒有幾個像樣的產業,又出不得門,哪里能儉省出多余的銀兩?”
“一輩子的時間可是很長的,葉二奶奶再這么坐山吃空下去,怕是有再多的銀子都不夠填罷?不過葉二奶奶放心,璉二奶奶我呢,最是憐貧惜弱的,從不會去瞧艱難人家里的東西。”
“便是真的窮得沒銀子使費了,也知道該去求林姑父林妹妹、二妹妹、四妹妹、英蓮、妙玉、琴丫頭她們這些家里萬事如意的人,請她們念著過去的情誼,多少接濟我一二。故葉二奶奶,多謝你的美意,我們家就不動用你那些本來就得儉省的養老銀子了。”
迎春、夏金桂、英蓮差點笑出來,鴛鴦一邊笑著,一邊上前給她倒茶端點心。
湘云氣的手腳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