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眉頭微微一皺,沉聲道:“伯豫(王頤之的字)冒冒失失的性子要改一改了,什么天塌下來的大事,值得如此慌張?”
王頤之急忙將那封軍情急報遞了上來,急聲道:“歷陽郡急報,羯趙大舉揮師南下,進犯歷陽,恐欲渡江而下,攻我大晉!”
王導接過那急報,細細的看了一遍,這才露出凝重之色,隨著王頤之一起,乘坐牛車急匆匆的往宮內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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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西堂,得到傳報的司馬衍,急匆匆的從中齋趕了過來。
羯趙進入歷陽,離建康只有兩百多里路,雖然隔著長江天險,但是一旦被占領歷陽,羯趙大軍與建康隔江相望,整個東晉恐怕便是如坐針氈,隨時擔心趙軍揮師南下,一舉破城,進而整個東南之地都遭殃。
關乎國運的軍情,饒是司馬衍天資聰穎,畢竟歷練不足,一時間也大驚失色,急忙召集朝中重臣前來商討。
侍中司馬昱,散騎常侍司馬岳和司馬晞,光祿勛何充,太常卿謝裒、廷尉紀友、五兵尚書蔡謨、中護軍趙胤、中領軍周閔,凡是右第三品以上的大員全部在宣召之列。
最后,司馬衍又加了一個人,羽林騎都尉司馬珂。
很快,太極西堂之內,公卿大員云集,眾人聽聞羯趙大軍南下,直逼歷陽,不禁也驚慌失措,誰也沒在意司馬珂這個右第六品的官員混入了進來。
眼見眾人慌成一團,王導不愧是洞庭湖的麻雀,見過大風浪,顯得很鎮定,絲毫沒有半點驚慌,給眾人稍稍帶來一絲心安。
只聽王導向司馬衍奏道:“軍情緊急,刻不容緩,臣請率軍救援歷陽。”
大殿之內,一片雅雀無聲,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司馬衍望了望眾臣,見眾人都不做聲,又回頭朝司馬珂望去,卻見司馬珂眉頭緊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一片愣神的模樣。
司馬衍嘆了一口氣,道:“準奏!”
于是,司馬衍很快便決定了下來。朝廷火速拜王導為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命其親率中央軍出戰。
通常持節分為假節、持節、使持節三種等,庾亮被授予的假節,平時沒權力處置人,只有戰時可處死犯軍令者,為最低等;而司馬珂正是因為沒有處決下屬的權力,故被庾亮彈劾。
但是在使持節之上,還有最高一等,叫假黃鉞。王導的假黃鉞也稱假節鉞,任何時候想殺誰就殺誰為,為持節的最高等,比后世的尚方寶劍更牛,普通人看到就得腿發軟。
王導親率中央軍出征,則中央空虛,故又宣召郗鑒則派兵自京口進駐建鄴,幫王導穩定朝廷局勢。
至于最該對歷陽郡內軍事負責的兼江西都督庾亮,完全沒在這盤大棋之中,被所有人都選擇性的遺忘了。
計議已定,眾人稍稍心安,又見王導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樣,心頭的大石徹底放了下來。
就在此時,原本一直在蹙眉思索的司馬珂,終于抬起頭來,不等他開口,司馬衍已然發問了:“元謹皇叔,還有何論見?”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司馬珂也參與了這場關乎國運的朝議之中,不禁暗暗感到奇怪。
司馬珂緩緩的抬起頭來,朝王導望去,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王導見他這般神情,不禁心中一沉,急忙躲過他的視線。
卻聽司馬珂朗聲道:“微臣請領羽林騎為先鋒,馳援歷陽郡,痛擊羯胡,斬石季龍之頭而歸!”
司馬衍眼中神色大亮,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轉頭問向王導:“大司馬意下如何?”
王導正要拒絕,卻看到司馬珂朝這邊望來,露出似笑非笑般的神色,詭秘莫測,不禁神色一沉,急忙答道:“君侯年紀歲幼,卻聽聞有萬夫不當之勇,且羽林騎亦為天子近衛,精銳之師,臣認為此計可行。”
司馬衍大笑:“既然如此,就依皇叔之計。”
《晉書》:“咸康初,石季龍游騎十余匹至歷陽,耽上列不言騎少。時胡寇強盛,朝野危懼,王導以宰輔之重請自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