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就和小老婆子嫌棄的眼神對上,難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尚未來得及說點什么轉移話題,好緩解車內的幾分尷尬,
就見老婆子低頭往花花綠綠的大衣兜一陣摸索,拿出一面便攜小圓鏡子來,
“來孩子,我這鏡子借你,你自己好好照照,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這才要分開幾天呀就不舍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陰陽兩隔生離死別。”
“師父,這話有點晦氣。”
宋卿接過鏡子仔細照了照自己的唇,意料之中有點微腫,不忘提醒一句話里的不恰當。
“是有點晦氣。”
淼水深以為然地點頭,拍了拍自己的嘴連呸三聲,旋即一陣嘀嘀咕咕碎碎念,
“我這老人家嘴里沒個把門的,切莫當真,老來糊涂老來糊涂。”
開車的是阿友,算是保鏢隊里最先接觸淼水的一個,也知道自家夫人背地里是個大神棍的事,
所以對兩人偏向于玄乎的交談,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反應,依舊專注于開車。
從京城開車到山外村一般需要半天的時間,粗略的估算,
他們最早傍晚六點多最晚七點多到,如果乘坐飛機的話會更快,
“師父,其實您可以嘗試乘坐一次飛機。”
宋卿把小圓鏡子遞還給老婆子,會有這樣的建議并不是嫌棄要坐半天的車,
而是他們大淵沒有飛機這種交通工具,關于老婆子恐高她也是那天剛知道,
難怪這么多年只見過師父健步如飛,卻沒見過師父飛檐走壁,
她沒有了解過恐高,不過小老婆子從小教導她要直面內心的恐懼她還記得。
“那大可不必。”
淼水把圓鏡子揣進鼓鼓囊囊的大衣兜拍了拍,拒絕得干脆,
宋卿精細的眉尖挑起詫異,這可不像是師父一慣的風格和做派,
“孩子啊,以前是為師錯了。”
宋卿抬眼沒有插嘴,懶散倚靠在舒適車座椅的纖薄背脊坐直,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老婆子摸出一顆印著平安喜樂的糖,罕見大方地分給徒弟,
“人生在世哪個人沒點害怕的東西,若有條件選擇,不面對也行。”
自己打自己的臉多少是有一些站不住腳,不免多費口舌舉例子,
“孩子你看,就好比現在,坐車也能到兩老那沒錯吧,咱有車,既然如此,為師何苦遭那罪去坐飛機。”
認真聽仔細琢磨的話,是有那么點道理。
宋卿不太喜歡甜味,捏著寓意挺好的糖紙沒拆開吃的打算,
不過難得師父大方一次,還是把糖放進一旁的小包包里,
恰好這時候包包里手機振動,響起一陣悅耳的來電鈴聲,
是鄉下奶奶的電話打過來的,宋卿眉眼柔和淚痣暈染開笑意,拿起接通,
“喂,奶奶,我們出發了,在路上……”
淼水余光注意著宋卿,知道眼下徒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慈祥精明布著細紋的臉,端著的高深莫測就是一松,
這人一放松啊,就把嘴里的硬糖咬得嘎嘣脆響,看向車窗外勻速掠過的風景頗感悵然,
唉,孩子大咯,心眼也更多了呦,越來越不好騙了咯。
一轉眼的功夫,猛地就在后視鏡和阿友帶著笑意的余光對上,
老婆子先是心虛那么一下,繼而又坐直腰板理直氣壯起來,
看啥看啥,當師父的誆騙誆騙徒弟還不是常事,有啥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