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道:“你可知別人為順寧說了門好親事,結果那小子一聽說人家姑娘的兄長是詹事府的人,二話不說就回絕了,幾乎讓說媒的人下不來臺,我和他阿瑪陪了多少不是,才算是了結!”說到后頭,他越來越生氣,連連拍打著桌面。
端寧小聲勸道:“請瑪法別生氣,二哥也是為家里著想。”見哈爾齊雙眼一瞪,忙道:“瑪法容稟。孫兒年紀雖小,但在外頭也聽過些風聲。如今朝中的情形,瑪法自然比孫兒清楚。與太子或大阿哥來往,討好了一方,就可能得罪另一方。雖說太子是日后的儲君,我們家自然是站在他這邊的,可大阿哥也是皇長子,權勢大,圣眷又隆,若是他執意為難,我們家又該怎么辦?因此,倒不如就像瑪法方才所說的,還是離得遠些的好,兩邊都不親近,就都不得罪了。”
哈爾齊聽了有些震驚,沒想到這個孫子竟會想到這么多。他沉默著,過了半晌,才道:“看來你真是長大了。”端寧又再低頭不語。
哈爾齊嘆了口氣,道:“你回屋去吧,這番話,不要對別人說。”
端寧小聲應了聲“是”,行過禮,便退出了書房。
回到槐院,他才松了口氣。在整個伯爵府中,只有這里能讓他放松下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拿起本書看,看著看著,想起方才與祖父的談話,就發起了呆。
不知過了多久,二嫫進屋來了,見他呆坐,便叫了他一聲:“端哥兒想什么呢?燈油都快燒完了,你不覺得屋里發暗么?”說罷便又拿了一盞燈來。
端寧微微笑道:“正想東西呢,不曾留意到。”二嫫拿走他手中的書:“再用功也要當心別弄壞了眼睛才是,書香墨香兩個死哪兒去了?也不多拿幾盞燈來,那書上的字那么小,一盞燈怎么夠亮呢?算了,你多歇息一會兒吧。”
端寧道:“好,我不看書。”然后便從桌旁的書架上拿出廣州來的家信,道:“我再看看信,然后寫回信吧。那個送信來的人,聽說是后日起程回去。”
二嫫點頭道:“也好。前兩日托人打聽的事已經有了回話,那位小劉奶奶的夫家,姓郭的,兒子叫小寶,跟著他祖父母過活,日子過得還好,聽說今年有五歲了,長得挺壯實的,就是有些淘氣,老人家寵得跟什么似的。寫信給太太的時候,記得寫上,讓那位奶奶別擔心。”
端寧應了一聲,二嫫又絮絮叨叨地交待些照顧小主子賢寧的話,他也不嫌煩,聽一句,便用筆記一句。
忽然間,外頭傳來一道尖銳的女人嘶叫聲,緊接著是一陣哭叫,端寧一驚,停下了筆。二嫫忙趕到門外問道:“怎么回事?誰在叫喚?”有個小丫頭從院門外飛奔回來,答道:“嬤嬤,是桃院那邊傳來的,聽著像是翠英姨奶奶的聲音。桃院那邊正關門呢。”
二嫫想了想,便把聚集在院中的下人都打發回去做自己的事,轉過身進了屋,對端寧道:“定是那個翠英又在發瘋,自從年初她小產以后,便時不時鬧上這么一出,真煩死人了。沒事兒,你不必理會。”然后又繼續交待還沒說完的話。
端寧知道這是二房的陰私,不好多問,便專心記起二嫫的話。末了,二嫫嘆了口氣道:“你跟姑娘都是我奶大的,偏小主子自出生后,我就沒見過他,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模樣。”
端寧柔聲安慰她道:“二嫫放心,就算弟弟不是吃你的奶長大的,也一樣會尊重敬愛你的。”
他又跟二嫫說了些閑話,待她走了,才重新在桌前坐下,分別給父母和妹妹寫起回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