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請了大夫來,都說他年紀大了,有些風險。老太太不知是聽了誰的調唆,認定是有不干凈的東西作祟,便請了薩滿法師到丈夫住的院子里做法事驅邪。兒子媳婦再三阻止,她都不聽,連最疼愛的婉寧勸說,她也不肯改主意。結果哈爾齊不勝煩擾,傷情加重,拖到第七天晚上就去世了。
老太太當即就昏死過去,之后一直臥病在床,家中大局都靠長子晉保和長媳那拉氏維持。晉保親自寫信給三弟,讓他盡快趕回家中奔喪。
佟氏看過信,忍不住流了淚,忙叫人去前頭衙門把張保請回來。張保神色灰暗,聽到噩耗后,臉色更加難看,掩面流淚道:“額娘怎么這么糊涂?!”然后默然不語。
佟氏一邊抹淚一邊道:“我已經叫人去找端哥兒了,底下人也在打包行李,咱們盡快趕回京去。”她見張保不說話,以為他是傷心到呆了。
跟過來的蘇先生勸說他們要節哀,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或許這話學生說得過分了,但總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您因父喪丁憂守制,只需百日便能進衙理事,廣州離京城千里之遙,來回一趟就要將近三個月時間,如果回來得晚了,就會有人替了您的位子……”他看到張保的神色,便不再說下去,行禮告退了。
張保默默走進書房,坐在椅子上想著什么。跟進來的佟氏見他這樣,就說道:“我去叫人收拾東西吧,帶常用的就好,留下周四林王二等人看家,我們只帶長福他們幾個回京去,如何?”
張保怔怔地望著妻子,緩緩喚道:“夫人。”
佟氏一頓:“怎么?”
“我想趁此機會辭官回京,一來是為阿瑪守喪,二來……也好照顧額娘。”
佟氏勉強笑道:“夫君說什么傻話呢?你當上知府還不到一年,辭什么官?咱們只需依制守夠百日,盡了為人子的責任就好,如果阿瑪在九泉之下聽說你連官都不做了,只怕會是最生氣的那個呢。”
張保搖搖頭:“我想得很清楚了,辭官回京,丁憂守制,然后留在府里照顧母親。這個知府的位子就讓別人坐吧。想來當初如果不是圣旨有明言在先,我接任梁大人的官職,也就是一年光景。”
佟氏見他不象是作偽,便變了臉色:“府里還有幾房兄弟,大房嫡長子,四房最得寵,誰不能照顧老太太?就算你一片孝心,她也未必領情。再說,你要辭官回家,只怕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她!”
她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又緩了緩口氣:“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受了驚,總想著擺脫這些紛爭,但誰做官不是這樣?咱們從前也見過更過分的不是么?像奉天時的秦同知,就是無辜丟的官。何況你跟賈參議那種無根無基的人根本沒法比,再怎么樣也不會落到那個地步啊?為什么要辭官呢?”
張保撫著額頭,道:“你不知道當日是個什么情景。賈參議品級比我還高呢,轉眼間就被人按在地上,灰頭土臉,說收監就收監了,發出的奏折也被截住,找來的證人全都反了口,連他手下用慣的人都在指控他。雖然巡撫大人和總督大人都說會等候朝廷處置,可你知不知道?方才我在衙門里收到的消息,賈參議在獄中……畏罪自盡了。”
佟氏一驚:“難道是……他們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