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心中有些猶豫,這林夕通常是跟著四阿哥外出的,而且聽母親佟氏所言,四阿哥上次來房山別院,就帶了他一起來。在這里看到他,會不會意味著某個人也在?
正想著,春燕突然問那小沙彌道:“小師父,你方才不是說,香客只能在塔林外圍走走么?那邊怎么有人?”那小沙彌一陣尷尬,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春燕正要再問,淑寧這時已眼尖地發現兩個穿袈裟的老和尚陪著一個少年從林中轉出,正往林夕那邊走,便馬上背過身子,對芳寧說:“大姐姐,我有些累了,這太陽怪曬的,不如回前頭去吧。”
芳寧自然應承,一行人就此回到前面的大殿群中,那小沙彌行過禮先行告退了。春燕絞了絞帕子,跟上兩步開口小聲道:“兩位姑娘,方才塔林里見過的那個人,好像有點眼熟……我覺得似乎是四阿哥的侍衛,后面走過來的好像是四阿哥,要不要……打聲招呼?”
淑寧停下腳步,看了春燕一眼,對方馬上低下頭去。她想了想,對芳寧道:“大姐姐,不瞞你說,方才我的確看到四阿哥了,只是我想著現在不是小時候了,咱們是外臣之女,理應避嫌,這才想走人的。方才沒先和姐姐商量,請你原諒。”
芳寧卻不在意地笑笑:“這有什么,其實我也看見了,正想走呢,我沒有那些心思,三妹妹不必放在心上。”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春燕咬咬唇,沒再出聲。
正要往供香客歇腳的殿房走去,姐妹倆忽然聽到有人呼喊說“有人暈倒了”“快叫人來”,然后就看到幾個和尚紛紛往前面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跑去。姐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上去看是怎么回事,卻是方才同桌吃飯的那位老婦暈倒在院角的一棵樹旁,幾個和尚和小沙彌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有幾個香客在旁邊竊竊私語,卻無人上前查看。
芳寧小聲說:“既然有緣同桌食,咱們不能袖手旁觀。”淑寧點點頭,便上前去查看,見那老婦面色發紅,額上出了許多汗,碰碰她的手,卻熱得有些不同尋常,便猜是中暑了。
芳寧與春燕合力將那老婦扶到附近的廂房中,趕走閑人,敞開她領口的絆鈕,讓她稍稍歇口氣,芳寧還借了把蒲扇給她扇風。淑寧則讓和尚們去倒杯溫茶來,若是有鹽水更好,然后又出去找到跟來的家人,問他們要了些藥油和消暑丹,回到廂房中來。待喂了鹽水又擦了油之后,那老婦便醒過來了,見是芳寧與淑寧救了她,連聲道謝,芳寧忙謙虛兩句,又請她把淑寧拿來的消暑丹吃下去。
這時外頭響起登登登的腳步聲,闖進一個二十**歲的男子,連聲叫著:“額娘,額娘,您沒事吧?”便沖了過來。芳寧連忙起身回避,淑寧見老婦有兒子照顧,便也向她告辭了。離開廂房時,她還聽見那男子關心地詢問母親,以及母親安慰兒子的話語。
出得外頭,卻看到芳寧呆呆地站著,有些黯然,回頭看見淑寧,微微一笑:“咱們回去可好?”
路上芳寧心情一直有些低落,淑寧千方百計引她說話,才知道她只是看到別人母子關系融洽,感念自身罷了,便笑道:“大姐姐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怎的又胡思亂想起來?瞧瞧這蔥蔥郁郁的山林美景,在這種地方,何必想那么多煩惱的事?”芳寧啞然失笑,也轉而欣賞起道旁的風景來。
后來她們姐妹二人又到云居寺去過兩回,畢竟那是離別院最近的一座大寺院了,但非常巧合地,她們兩次都遇上了那位中暑的老婦人。彼此也算是認識了,交談過后,她們得知那位老婦姓舒,也是京城人士,雖然是官家出身,但家道中落,所幸在云居寺附近還有些田產和幾間屋子,勉強算是一座小莊,夏天里家中無事,便會到莊上住住,所以時不時地會到寺中參拜。
芳寧見她年紀大了,身體又不算康健,卻要與尋常香客擠在一處,于心不忍,與淑寧商量過后,便請她到自家訂的廂房里來,好歹免了烈日暴曬,又有茶水供應。那舒夫人也不推辭,道謝過后便大大方方地在房中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