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竹院正房中,那拉氏面無表情地端坐著。綠云上來點燈,見她這樣,便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用飯。那拉氏驀然驚醒,先問婉寧醒了沒有,知道她已清醒,還吃過東西了,才嘆息一聲,讓綠云去把女兒叫來。
婉寧帶著有些蒼白的臉色進來了,行過禮,才小心在旁邊坐下。那拉氏木木地問:“吃過了吧?過了什么?”
“吃過了,吃了一碗粥和兩個豆面卷子。”
“以后記得要吃飯,不能因為心里難過就不吃,哪怕吃一點也行。金媽媽明明帶了點心上車,你怎么就是不吃呢?”
“女兒以后再也不敢了。”婉寧小心翼翼地應答著,偷偷望了那拉氏一眼。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本來還以為那拉氏會大罵她一頓呢,沒想到會如此和顏悅色。
那拉氏察覺到她的目光,暗嘆一聲,道:“事情我已經聽金媽講過了。”看到女兒忽然繃緊了直起身來,她忍了忍,繼續道:“看來你是聽了保定莊子上來的那個叫王貴的下人說的話,誤會三房騙你,才會做了這么失禮的事。你先說說,那個王貴都告訴了你什么?”
婉寧連忙說了,是王貴無意中探聽到主家在園中接待貴人,行蹤可疑,而且很可能有攀親的意思,才會讓三姑娘淑寧天天到水閣里去,但他要再探時卻被主人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攆到保定莊上。婉寧說完了之后,還小聲道:“我是見四阿哥這幾天出現在房山,卻沒和宋格格住在一起,然后三叔家的園子里有些古怪,才會……才會弄錯的……”
那拉氏閉上眼,好一會兒才睜開道:“二嫫都跟我說過了,那些日子里簡親王的二兒子要借用他們家的園子畫什么畫,怕被人打攪才不許人靠近的,至于讓三丫頭去送飯,那時端哥兒也在。至于那個王貴……”她頓了頓,便揚聲吩咐綠云叫王貴上來。
王貴上來后恭敬地磕了頭,婉寧卻發覺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隱隱地帶了憎恨,便感到有些奇怪。那拉氏叫他把對二姑娘說的話都重說一遍,婉寧在一旁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對。
那王貴居然說,他向姑娘請安時,姑娘聽說自己是三房攆出來的,對于自己的遭遇很是不平,還要為自己伸冤;還問自己知不知道別院園中有古怪,以及那里住了宮里來的貴人的事;還逼自己承認那人是個皇子,三房是存了攀附的心思……
婉寧火冒三丈,當即就跳起來指責王貴說謊,王貴卻冷笑道:“二姑娘,你怎么糊涂了?這明明都是您說過的話。不然,我一個小小的下人,哪里知道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呀?”
婉寧氣極,還要再罵,卻被那拉氏制止了。那拉氏命那王貴下去,又命個婆子叫人把他看好,不許他和人說話,才回頭來看女兒。
婉寧咬牙切齒地道:“額娘,他撒謊!我真的沒有那么做!明明都是他說的!他為什么要陷害我?!”
那拉氏道:“也許他路上真跟你說了那些話,但你可知道他的底細?他的確是王嬤嬤的孫子,但王嬤嬤已經放出去了,他的父母,卻是茶房上當差的。前些日子,你不是在那里尋了幾個紕漏,抓住了幾個中飽私囊的人么?其中就有他的父母。因你說該嚴懲,我都攆出去了,想來這王貴是回府后知道這事,才故意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