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氏雖是張保二房,其實多年都不見有寵,三房名下的人自然不會對她有所輕視,但保不住伯爵府里的人會嚼舌頭。七喜和八福兩個不知底細,便小看了她。
真珍嫁過來只有大半個月,可以說仍處蜜月之中,與端寧二人好得蜜里調油,對別的事也不太在意。雖然有人對她提起兩個丫頭不安份,但她想到九兒她們幾個離開父母親人,陪她嫁到這個家來,便心軟了,不愿太過委屈她們。
即便如此,日子長了,她也覺出不對來。公婆不在家,她在三房的地頭上,還算過得自在,許多規矩都不需嚴守。但伯爵府畢竟是世代勛爵,與她娘家大不相同,在禮節方面甚是講究,比如她與端寧在自家屋子里同桌吃飯,二嫫見了頂多對端寧啰嗦兩句,但要是房里的人知道了,那拉氏或沈氏就會請她過去教導“新媳婦進門頭一年不得上桌”的道理了。她漸漸感到在大家族里生活不易,也小心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她的丫頭還要得罪公公的側室,她便忍不住發怒了。
教訓過七喜八福一頓后,她特地把小劉氏請過來,向對方道歉,還命兩個丫頭敬茶陪罪。其中七喜雖然照做了,但臉上仍有忿忿之色,便生氣地要她到廊下跪著。
其實小劉氏并不太在意這些。她進門數年,如今在三房地位穩固,兒子又有出息。端寧成親那天,張保還帶著小寶去見親友,介紹說那是他兒子,而且佟氏也答應等小寶滿了十二歲就送他進正紅旗的官學。她如今可說是事事順心,年紀大了,經的事也多了,又信佛,越發把這些閑言閑語都不放在眼里。
她到了梅院,本是要說不打緊的,但因想起淑寧說過的話,便不動聲色,冷眼看著真珍罰丫環,喝了口茶,才和顏悅色地道:“這大宅門里的規矩也大,少奶奶還年輕,嫁進咱們家來,想必總有些不習慣的。我當初剛來時也不慣呢,時日一長,也就那么一回事。只是少奶奶要多用心些,做新媳婦跟當閨女時不一樣,要注意的地方多著呢。何況這家大業大的,人多嘴雜,頭一件事就是要謹言慎行,這回幸好是我,若是遇上別的姨娘,可就說不清了。”
真珍點頭受教,但旁邊的九兒與八福卻覺得不太中聽,后者還道:“照姨娘的說法,難道我們姑娘身為三房嫡長媳,還要被別人的妾壓著不成?”真珍怒斥:“住口!敢情你也想到廊下跪著是不是?你也去!”八福委屈地嘟囔一聲,乖乖去了。
真珍向小劉氏陪罪,小劉氏卻搖搖手,忽然換了話題:“說起來,老爺太太不在家,槐院那邊的內務卻交給淑姐兒和二嫫,長福照管外務,少奶奶只能管著梅院,原本派來的幾個差事,也被二嫫收回去了。不知少奶奶心里是不是覺得添堵?”
真珍忙道:“這是婆婆與二嫫疼我呢,想我多些空閑與夫君在一處,我心里并不在意。”她臉色微微發紅,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的。只是身后的九兒明顯與她意見相左,只是不作聲而已。
小劉氏淡淡笑道:“少奶奶,其實槐院就是大些,若你能把梅院管好,自然就能管得更多,可若你連手底下的丫環都治不好,叫太太怎么放心把家交給你?我這話雖說得不中聽,可著實是一片好意。”
真珍本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坐直了身子肅然道:“多謝姨娘提點,我年輕不懂事,還請姨娘多教導我。”她恭恭敬敬地給小劉氏添了茶水,又低頭坐回原座候教。
小劉氏見她這樣,倒也心喜,望了兩個丫環一眼,真珍發現了,馬上叫九兒與六如出去,然后乖乖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