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在傾盆的雨幕中奪路狂奔,雨點冰冷而喧囂,他卻連手中的雨傘都不敢撐開。
“喳——,喳——”屋檐下避雨的烏鴉扇動著濕淋淋的羽毛。
兩側奇形怪狀的陋舍向著他身后飛逃。他穿過街道,穿過雨洼,穿過窄得近乎無法呼吸的巷口。
“懦夫——!懦夫——!”它們仿佛在怪笑道。
假如我回頭,亞瑟的犧牲就毫無意義了。
艾德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淋濕的襯衫擠壓著他的肺部。前方閃爍著的煤氣燈火仿佛一團橙藍色的水霧。
遠處,一輛四輪紅木馬車飛奔著駛過瀝青路面。兩頭并駕齊驅的健壯挽馬掛著雨披,在雷霆驟雨中疾馳。
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這是唯一的機會了。艾德張開雙臂大聲呼喊,空氣被雨水填充,聲音很快就淹沒在雨中。
暗夜中,馬車沒有分毫減速,仿佛是要直接向他撞過來——要么躲開,要么被馬蹄撞翻。
正當艾德想要奮命一搏,找個機會撲上去掛在車上的時候,馬車突然開始緩緩減速。
車夫是個神情淡漠的老人,雨衣遮住了他的絕大部分面容與身體,只露出淡灰色的短胡須與雨水浸濕的黑色皮手套。
“你是何人?”他態度冷酷,對艾德不屑一顧。
“幫幫我,有人在追殺我!”艾德用沙啞的嗓音懇求道。
此刻他正在思考,在這樣黑暗的條件下,手中的雨傘很容易被當成一桿獵槍……
“我們有要事,別擋道。”說罷車夫抬手,打算一振韁繩離去。
“我想車廂應該足夠坐得下兩個人,還是讓這位先生上來吧。”車里面一個的女性聲音說道。言語中有一種病態虛弱的模糊感。
車夫長嘆了一口氣,揚了揚下巴示意艾德上車。于是,艾德攀上馬車,隨其絕塵而去。
坐進車廂內,雨水開始沿著他的發梢滴淌,他大口地喘息著,雙腿灌了鉛般沉重酸痛。
一盞水晶掛燈隨著馬車搖搖晃晃。面前的少女的綠眸翡翠般澄澈耀眼,雙頰和鼻梁上有些許淺淡雀斑。
亮栗色的齊腰波浪長發柔軟而豐富,卻并沒有編成發辮,只是簡單地扎了起來。
匆忙出門。什么事情值得一位貴族小姐冒著大雨連夜出門?顯然不會是私會情郎,否則她至少該把頭發梳好。
看醫生?合理的猜想,她的身體看上去有些僵硬。但神情并不是非常痛苦,顯然不是急性病。既然這樣為什么不等天亮雨停了再去呢?
對,就是這樣,艾德。別讓不必要的情緒干擾理智,繼續思考,保持思考……
他告訴自己保持理智,但亞瑟那悲傷的笑容總是揮之不去,直到目光所及的一切也變得濕淋淋的。
“您在流淚嗎,先生?”
“沒事,只是雨水……”
艾德用手背擦了一下前額發梢的雨水,“艾德加·懷科洛,謝謝您救了我,小姐。”
“叫我卡塔莉娜好了。”她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掌,攤開五指,似乎想要握手。
艾德看了一眼自己潮濕冰冷的右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了過去。對方的手很輕,幾乎感受不到重量。
“您的手似乎有些……僵硬?”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艾德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
“一種名叫‘結晶惡變癥’怪病,差不多十年了……”
卡塔莉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但艾德看見她的眼中掠過一陣憂傷的蔭翳。她從腰鏈的手袋里取出一塊絲質手帕,顫栗著遞給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