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就走?”太后嗓子有些啞,“到底要去哪處,你也先跟母后說說。”
“會走得遠一些。”清歡回道:“母后在宮內,務必好好保重身體,銘瑜那邊,也不要告訴他……我還活著,至于阿旻,若他說什么,請母后替我寬慰。”
“孩子小的時候,盼著長大,等長大了,也管不住了。”太后疲憊地搖搖頭,“記得時常報個信回宮,母后等著你回來。”
“是。”清歡重重磕一個頭,“母親,女兒不孝。”
自此山長水遠知何處,相逢恐是夢里。
她起身往外走去,太后在她身后道:“清歡,你可是想好了?”
清歡緩緩回首,輕聲道:“母后,你讓我殺了他,可我做不到……”
她舍不得他啊。
車輦悄悄碾過。樹頭花艷雜嬌云,樹底人家朱戶。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
銘瑜親政,呼延旻如愿登基,成為北宛王,聽說他要封清歡為后,后來不知怎么打消了這個念頭。
清歡與如意在江南一個小城里,小橋流水,深巷桃花,夜里常聽見不知何處而來的笛聲,清遠悠長。
某個夜里清歡醒來,抱著他道:“如意,我給你生個孩子好不好?”
如意深深凝視著清歡,“在宮里的時候,你睡夢里也這般說過,要給我生個孩子。”
生個孩子,他就沒那么寂寞了。
請郎中來的那日,他們都很鎮定,直到郎中說了恭喜,如意當眾摟著清歡,留下兩行熱淚落在她的發間。
是個男娃娃,長得像星河苑擺的那些磨合羅,胖嘟嘟的身子,手舞足蹈比劃著。
他終于不是崔家最后一個男人。
孩子滿月時,白月光霜一樣照下,如意酒量本就淺,喝了一壺的梨花白,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清歡抱著孩子偎依在他的懷里,“如意。”
“嗯。”孩子眉目之間長得很像他,肉團子似的,比清歡家的梅花包子還要扎實些。
“要把孩子好好帶大呀。”清歡笑著親吻著他的眉心、他的眼、他的唇,“如意,我很愛你啊。”
如果這一生,她除了是個公主之外還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話,那就是她深深愛著一個人,比愛自己更愛些,愛得無法掙脫,無法逃離。
清歡說過很多狠話,也做了許多事情,一開始以為是擺脫他,其實是想擺脫自己對他的執念。
許多年前,清歡看過一個話本子,講的是相國千金和惡鬼的故事,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這樣的,成魔的惡鬼不愿墜入地獄的相國千金受苦,自愿以身飼眾鬼,相國千金目睹惡鬼慘狀,竟也入了魔道。
清歡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只是覺得這惡鬼和相國千金,隱隱有些熟悉。
月下的路清幽,許多年前,清歡便渴望與他相守,可相守之后,才知道這是罪過,不知是茍活于世贖罪更好,還是一了百了更能解脫。
如意,我只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