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春秋無義戰,禮崩樂壞的春秋戰國時代,無論對百姓、士大夫、軍卒都是大痛苦的時代。
比如公孫羊的大一統理論,在秦法的基礎上推陳出新,就是基于漢初七國之亂,應運而生。
每一次的大思辨,都在一點點的推動著歷史進程。
理想國在中原王朝的敘事結構中,稱之為:大同世界。
胡濙的思緒似乎飄飛回到了百家爭鳴的時代,那個時代的幻想家們,幻想出了一個個的理想國的大同世界,五光十色,別開境天。
雖然各不相同,但是最后都是殊途同歸。
結束亂世,天下治平。
他笑著說道:“先儒構建的大同世界為:祖述堯舜,憲章文武。”
“在這個世界里,既有君臣貴賤之分,又有上下和睦相處。君愛民,民尊君,施仁政,薄稅斂,行教化,輕刑罰,救孤貧,老安少懷,所以仁義高于利。”
朱祁鈺不住的點頭,這是先儒,不是腐儒,先儒講的大同世界,腐儒們站著喝酒長衫。
這條路走著走著,就走歪了,具體而言,嘴上都是主義,心里都是生意。
胡濙繼續說道:“道家構建的大同世界是天放,無何有之鄉,遂有至德之世。無為而治,天下泰安。”
“法家的大同世界是一斷于法。”
“法雖然只能由君主制定,不過法一經制定,公之于眾,不僅所有吏民要遵從,就是制定法的君主也要遵守。是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墨家的大同世界是人與人兼相愛,交相利,并以此為基礎,一切尚同于天子。”
“在墨子的世界里,你愛我,我愛你,親人之親如己之親,愛人之財如己之財,所有人生活在一片愛聲之中。”
胡濙講明白了諸子百家構建的理想國,大同世界的瑰麗。
法家更像是社會契約論的世界,墨家更像是一個博愛的世界,道家更像是自然而然的世界,儒家則是王道樂土的世界。
管學則是各方面都沾了一點,不屬于各方,更像是雜家,講仁義高于利,又講仁義基于利。
這些大同世界是諸子百家在血腥現實面前,總結出的政治的總體設計和戰略目標。
胡濙感慨萬千的說道:“所以,孔子、荀子、孟子、老子、墨子、文子、韓非子、商鞅對百姓流離,天下苦難,無不有一種追求,那就期盼圣人出,而天下治。”
“他們怒罵戰國時的所有諸侯為率獸食人之輩。”
朱祁鈺明白胡濙的意思,大同世界是思想家們的龍旗大纛,他們扛著龍旗大纛,批判君主,針砭時事,這是一種朝廷的自我調節。
諸多大同世界的理論,是一種精神和輿論制約。
在諸子百家的敘事之中,所描繪的圣主、圣王、盛世成了一面鏡子,置于君主之旁,成為一種無形的理論制約。
這種理論上的制約,和六科給事中行封駁事,制度上的制約,都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這種自我調節,正在逐漸失效。
朱祁鈺搖頭說道:“但是現在的情況是,許多人避實就虛,空談大同,而不行大同之法,高舉大同,卻為一家之私利狺狺狂吠,毫無德行可言。”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蘇平、蘇正居然拿著為大明出生入死的夜不收獲救消息,賣給了瓦剌的奸細,只為了區區三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