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施笑著點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與白圭早就相識,還曾同朝為官,交情不淺,他知道白圭的才干,如果沒有破城之策,白圭當時也不會選擇逃跑。
白圭先自知被惠施看穿,突然瞧了眼桌上的農具,轉移話題道:“想來楚相已經將這農具的用處告知了惠相。”
姬定笑道:“只是稍微說了一些。”
白圭點點頭,撫須道:“我以為這農具最大的妙處,就是能夠讓每家每戶都能夠獨立耕種,只要使用得當,不但能夠改善平民的生活,還可以改善國家財政,令國家變得更加強大。”
惠施問道:“區區一把鐵質鋤頭,竟有這么大的用處?”
白圭點頭道:“想當初鄭國就是依靠這農具恢復過來的。”
惠施笑道:“不是吧!鄭國能有這般繁榮,不都是因為天下商人都來此做買賣嗎?”
白圭道:“但是這商人所得之利,只是屬于他們自己的,倘若鄭國的子民過得不好,鄭國也不可能如今日這般安定。
以前鄭國的土地,多半都不屬于平民,而是屬于貴族,而如今大多數田地已經屬于平民,但是鄭國貴族也樂見其成。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些農具使得一個人可以耕種更多的土地,貴族即便不拿走所有剩余糧食,所得也不比以前少。
而貴族沒有拿走所有糧食,就意味著平民有所剩余,貴族所得沒有減少,而平民所得有所增加,這便又促使平民愿意耕種更多的土地,因為越多土地,他們所得就越多,而貴族所得也因此變多。
而如今魏國的情況與之前鄭國很像似,魏國若想要早日恢復過來,就必須提高子民耕種土地的愿望。
這一點可以向鄭國學習,制定合理的稅收,確保雙方都有所得,都有所余,如此,民可安之,國可安之。”
惠施聽得是頻頻點頭。
其實方才姬定說得,也是這個道理,只不過白圭說得更加透徹。
生產力是推動制度變化的唯一原因,如今鐵器時代正在發展之初,且已經是勢不可擋,而鐵器時代預示著,生產力的進步,而生產力的進步,必然會淘汰舊制度。
那么就看大家能不能把握這個機會,那些與生產力抗衡的國家,必然會走向滅亡。
其實鄭國已經做出很好的表率,當時鄭國可是一窮二白,逼得鄭國將所有的資源都賣給商人,從而換取這些農具,發放給子民。
而這些農具也給予鄭國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白圭也察覺到這個現象,他看到鐵器在未來的作用,以及給社會帶來的變化,故此他才不計成本研發冶煉技術,他認為這里面擁有著無盡的財富。
“白兄大才,惠施汗顏。”惠施拱手一禮。
雖然白圭乃是商人,但是卻得到惠施極大的尊重,要知道孟子也與白圭交情不淺。
這都是因為白圭為人正直,從不依靠詭計進行欺詐。
如今的商人多半都是玩奢侈品,因為在當下,只有奢侈品才能夠適用于長途運輸,而白圭是第一個以販賣大宗商品為主的商人,盈利手段在于薄利多銷。
他的理念就是“人棄我取,人取我予”。
當糧食盈余,價格較低,他就會收購,這是每個商人都會干得事,但是區別在于,待糧食緊缺之時,他就會出售糧食,但是價錢是非常便宜,絕不會哄抬糧價,只是保證自己有得賺就行。
不管是惠施,還是孟子,都非常尊重其為人,孟子甚至都愿意舍命相救。
故此當姬定將援助一事交予白圭,惠施真的是相當放心。
而白圭的計劃,也讓姬定非常放心,因為白圭真正領悟到其中的奧妙。‘
不過他并不知道,白圭也意識到他的野心。
就是貨幣。
一旦這個援助計劃成型,將預示著濮陽貨幣將會強勢進入魏國,甚至于取代魏國貨幣。
而一旦掌控一個國家的貨幣,那么也將掌控這個國家的財政。
當然,這并不容易,因為沒有人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