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我的人生應該有過明媚。”白發宮嫗抬起頭,拿出一本殘書:“你要的,送你。
靳老夫人望著殘破的書,上面寫著《天將宿兵》,嘴唇發抖:“原來,這書,在你薛宮人這兒。靳泛,死前還念叨著……”
《天將宿兵》是靳泛靳軍師至死未見到的,天下僅有此殘本。
“當年,你央求我將此書從御書房偷出,還讓我打點宮門侍衛,說好了一起鋪路逃走,沒想到,我跑到宮門口,你們已經提前逃了,宮門口加持了重重侍衛,再也出不去了,我恨極了,怎么會送給你,又怎么送給你?”白發宮嫗懊惱著,“你也太高看我的肚量了!”
“那日私奔,實是情況危急,沒有帶著你,是怕連累你。”
“連累我?你知不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逃出宮中,不再做武帝的薛宮人?我做了那么多,你們一走了之?”白發宮嫗苦笑著,“被你夫婦二人騙的滋味真不好受啊,我的大長公主殿下!”白發宮嫗手里拿著一把刀,在靳老夫人的面前,握緊,出刀……
……
靳老夫人閉著眼,迎面臨著白發宮嫗的刀:“我錯了,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刀,落!
咣當!
白發宮嫗最終沒有出手。
白發宮嫗淚眼笑唱著:
“風箏無有恨,
我欲出宮門。
文臣蹈晝夜,
武帝牽晨昏。
寧折泥渠萬塵,
不留天際一痕。
摧燒殘破千百遍,
不做宮中人
……”
適值皇帝溜達到冷宮來采風,二人對話俱聽在耳中。
“皇爺爺輩兒的宮斗還在繼續啊,大長公主姑奶奶,原來你私奔成功,是這個薛宮人為你鋪的路?那你還拋下薛宮人,這不是逗人家玩呢?”皇帝待薛宮人唱完,就嘮叨上了。
“皇帝?你怎么在這?”靳老夫人驚問。
“咳,皇后讓朕上這兒溜達溜達,說這里人少,空氣好,說實話,真不錯,你看這景色,多自然。”
薛宮人搖搖頭:“你是皇帝?你可一點也不像你皇爺爺。”
皇帝笑了:“朕——不關心像誰,朕關心——二位老太太是否和好,記恨了一輩子了,還要再恨下去嗎?你們再不和好,朕站在這冷屋里,肚子若不舒服,還要放屁呢。”
靳老夫人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今日,我就是特地來找你認錯的,任你處置。”
薛宮人嘆了一口氣:“算了,沒意義了,我記得當年想著出宮后,能吃上老家庭院里的果子,該有多好。”
靳老夫人急忙從懷里掏出果子來:“拿來了,拿來了,你看看,是不是。”
薛宮人抖著手拿起果子,放在鼻尖聞了聞:“是了,就是這顆樹的,那樹,長高了吧。”
“長高了,都遮滿房頂了,遠遠望去,好看。”靳老夫人慢慢拍著靳宮人的手背笑著。
“那樹上……”薛宮人突然哽咽了,靳老夫人就靜靜等著薛宮人說。
空氣里聽得見薛宮人黯然的離泣:“那樹上……能看見吳家阿哥……給我摘著果子呢么?”
靳老夫人喉嚨一哽,哭著說:“能……能……”
薛宮人咬了一口果子,淚中帶笑:“咬不動了……”
兩個老太太抱攏在一起,嚎啕大哭。
……
皇帝拿了一個果子,掂了一掂,咬了一口,吐了:“苦的,澀苦澀苦的……”
一直站在冷宮門外的皇后接了果子來:“五十年了,苦,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