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是因為關心則亂。至少對絕大部分的家屬來說,由于關心自己的親人,他們往往會陷入一種死循環里——想要親人活下來,而且還想親人能夠“安然無恙”。
只有馬上讓患者家屬意識到這兩個選項本身沖突,才能幫助他們從這種死循環里掙脫出來。
只有死人才不用擔心是保肢還是保命。急診里的工作和門診上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此——先救命,才有討論治病的空間。
孫立恩的話說的很重,但效果確實很好。鄭新的妻子只猶豫了幾秒鐘就作出了決定,“截吧,保命要緊!”
這才對吧?孫立恩暗自點了點頭,把同意書交給了面前這個年輕的女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份同意書送回了搶救室里。
“家屬同意了。”孫立恩朝著曹嚴華醫生道,“骨科那邊到手術室了吧?”
“他們已經到了。”曹嚴華醫生大概看了一眼同意書后點了點頭,對一旁的護士們道,“輸血速度再快一點——立恩,你去再拿兩根止血帶過來。”
既然決定截肢,那就可以用更強硬一些的止血手段了。孫立恩從一旁的推車上拿來了好幾根止血帶,用非常“野蠻”的手法緊緊扎住了鄭新的手臂。三根止血帶扎住了之后,孫立恩還用止血鉗鎖住了止血帶,然后又轉了一圈。
這種程度的止血手段一般是不會用在醫院里的——過度止血會導致從被結扎部分的遠心端出現缺血性壞死。但現在已經決定為鄭新做截肢,這種問題就可以不去考慮了。只不過強硬止血的副作用仍然存在——意識不清的鄭新很快出現了煩躁的癥狀。
大量失血的患者除了意識淡漠以外,也很容易出現煩躁的情況。再加上止血手段確實很令人痛苦,他的煩躁就表現的更明顯了。
“你別動,我們正在救你的命!”胡靜護士長一巴掌就把鄭新按了回去。但對方不停掙扎,實在是有礙搶救。鄭新的左臂上扎著兩條輸液管,就右腳上也扎了兩條。要是他的失血量再大一點,那就只能再請麻醉科的醫生來為他進行中央靜脈置管了。
“這樣下去不行。”雖然胡靜護士長一巴掌就能把對方按的動彈不得,但總不能在后面的所有搶救過程中,都讓胡靜來充當束縛帶。孫立恩想了想,還是用束縛帶把鄭新給捆了個結實。“他這個情況不能再拖了,得趕緊送手術室。”
四條靜脈通道加壓輸血才勉強維持住了鄭新的生命體征,這是非常嚴重的出血情況。不論孫立恩能用多少條止血帶對鄭新的右臂進行止血捆扎,仍然無法徹底阻止血液從那幾條破損的動脈里流出。唯一能夠徹底制止出血的方法,就只有在進行截肢術后,對出血的動脈和靜脈進行結扎術后再燒灼止血而已。
“手術那邊應該已經到位了。”曹嚴華醫生倒是顯得比較沉穩,“現在還不能送,再輸八個單位的全血。等他的情況再稍微穩定一點了再說。”
把患者從搶救室里送到手術臺上,是有一段時間的。哪怕以四院這種大急診模式的醫院流程設計和建筑設計,要把一名患者從搶救室轉移到手術室里,再把他送上手術臺,完成麻醉后開始手術,中間至少需要二十分鐘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