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給孫女虛假的希望,也不敢貿然給自己這個“奢望”。他只是在本能的驅動下,努力安慰著自己的孫女,讓她先把眼下的難關度過去。
只有五歲的小姑娘哭了大約一分鐘,然后就用手背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珠。她睜著紅紅的雙眼,對黃明說道,“我們拉鉤,嗲嗲一定要好起來。你要不好起來……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對小朋友來說,世界上最可怕的懲罰就是“再也不跟你玩了”。她試圖用這樣的威脅,讓自己的嗲嗲回到自己身邊。也試圖用這樣的“鼓勵”,幫助嗲嗲戰勝病魔。
嗲嗲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糟糕。
一老一少又說了幾句話后,孫立恩掛斷了電話。想要找到黃明的家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和幾個志愿者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在云鶴市兒童醫院找到了黃明的外孫女。而根據志愿者們匯總上來的情況判斷,黃明現在還活在世上的親人就只剩下了他的女兒和孫女兩人。
“我家里……還剩下幾個人?”就在孫立恩準備離開的時候,黃明忽然叫住了他。“我女兒……我婆娘和我兒子還活著不?”
“黃慧文還在醫院接受治療。”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孫立恩只能挑著相對好一點的消息說道,“她現在插著管,不太方便和女兒視頻。”
黃明沉默了一下,然后問道,“我婆娘和我兒子的后事……你們已經給處理掉了?”
“……是的。”孫立恩沉默了半天后嘆了口氣,“節哀順變。”
“謝謝你們吶。”黃明擺了擺手,“辛苦了,醫生你去忙吧。”然后就重新把頭埋了下去,然后沉默了下來。
孫立恩緩緩離開了幾步,然后隔著防護服,聽到了一陣被壓抑的很深很深的哭聲。
哭聲漸漸變大,從壓抑著的悲聲逐漸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泣,悲傷就像是一片深潭,表面有輕輕的波動,但內里卻不知究竟有多深的苦痛。
這是一個丈夫正在哀悼妻子、一個父親正在思念兒子、一個祖父正在憐惜孫女的哭聲。是能讓所有聽到哭泣聲的人都暗自垂淚的悲傷。
ICU病房外的云鶴,樹木正在漸漸透出綠意。春天的氣息越來越濃,但卻不知道有多少云鶴人,不知道有多少同胞……永遠的留在了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