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您準備一下,做完血常規之后我就讓患者去腸鏡檢查室等著。”孫立恩說道,“這個病例會比較麻煩,有可能今天還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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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恩的感覺是正確的,在處理了一位脫臼和一位腹瀉到低血鉀的患者后,他終于等到了丁輝國的腸鏡檢查結果。當然,丁輝國并沒有直接留在診室里盯著孫立恩發愁,他再一次被孫立恩支出去做胸部CT以及CT小腸成像了。
腸鏡的活檢標本被送到了病理科進行進一步檢查,而腸鏡的直接影像結果則非常明顯——丁輝國的腸道有節段性病變,盲腸部分有多發淺潰瘍病灶,橫結腸有散在的糜爛灶,而結腸脾曲——乙狀結腸黏膜部分充血紅腫、血管紋理消失并且呈結節樣增生,同時有大量不規則潰瘍。直腸部分同樣有血管紋理模糊、消失和顆粒樣改變,同時有散在點狀糜爛灶。
換句話說,丁輝國的腸道部分幾乎都有潰瘍和糜爛——這么嚴重的炎癥反應下,腹瀉軟便和便血都很正常。
孫立恩看著這份完全符合預計的腸道檢查報告嘆了口氣,這能說明啥呢?說明他病得很重?
所以說,不管得啥病,都最好別得結核。孫立恩又嘆了口氣,不管是啥病,只要患者混上一個結核——哪怕只是結核病史——診斷都會變得非常困難。結核病的診斷就和紅斑狼瘡一樣,它們都是萬能的解釋。而萬能的解釋和其他疾病湊在一起的時候,就成了萬能的混淆條件。
如果說老天爺對醫生這個職業抱有惡意,那么結核就是這份惡意的具象化體現……孫立恩在心里腹誹著,難怪感染科和呼吸科的醫生也是禿頭居多,這都是被結核愁的。
雖然心里發愁,但該看的病還是得看。如果光憑這份腸鏡檢查,丁輝國有腸結核的可能性并不是太大。
腸結核的腸鏡檢查中,病變一般主要集中在結腸回盲部,內鏡下除了能見到病變的腸粘膜充血、水腫和潰瘍,同樣也能看到大小和形狀各異的炎癥息肉以及腸道變窄。而這些相對特異性比較強的征兆并沒有出現在此次腸鏡檢查中。
但這并不意味著孫立恩就可以宣布徹底排除了腸結核的可能性。結核就是這么特立獨行的疾病——沒有炎癥息肉和腸道變窄的腸結核也不在少數。
而且,無法排除腸結核的一個重要原因同樣也出自丁輝國的病史內容。
在接受了英夫利西單抗治療之后,丁輝國出現了明確的肺結核癥狀。在治療肺結核的過程中,醫生停用了所有免疫抑制劑,并且改用異煙肼、利福平、吡嗪酰胺以及乙胺丁醇的抗結核治療方案。而在長達十五個月沒有進行任何免疫抑制治療的時間中,丁輝國的“克羅恩病”沒有出現任何反復。這是非常不同尋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