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如此露骨的說法,朱涇那張臉頓時就更黑了。尤其是眼見得對方陡然身體前傾,他就厲聲喝道:“你這是承認了?指量我真的不會去稟告皇上?”
“趙國公你是一等一的忠臣,所以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就去稟告皇上的。”說這話時,人終于完全露出了頭臉,恰是楚寬。面對朱涇那如同針刺一般的視線,他依舊不慌不忙,一字一句地說,“有些人能夠用國法制裁,有些人卻不能。既然如此,何妨我來替皇上分憂?”
“你這是越俎代庖……不,簡直是無法無天!”朱涇頓時怒容滿面。此時,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今天太后派了一行御前近侍跟著他過來,原來不是為了防止某些人偷窺以及刺探林府,而是為了防著此時這一幕被外人看見。
他明明記得這些年楚寬很少出入清寧宮,和太后昔日情誼仿佛淡了很多,如今看來,他那位姨母依舊如同當年一樣,將其視同腹心。
然而,越是如此,朱涇越是不理解,楚寬為什么將這樣一個把柄直接送到自己手里。就算這是太后知道也默許的——這不是沒有可能——但他深信皇帝不會贊同更深惡痛絕這樣的手段,因此對楚寬的目的不由得更加警惕。
而緊跟著,他就聽到了一番幾乎驚得他撞破車廂的話:“而且,廢后也好,大皇子二皇子也好,雖說是死于叛賊之手,卻也和我多多少少有那么一點關系。”
“當然,你不用疑心太后,她老人家絕不知情。我在宮里呆得時間太長了,這些御前近侍雖說如今由花七接手,但之前那些年,我在他們身上花費了太多太多時間,所以他們和我一樣,一切以大明為重。”
這最后一句話,趙國公朱涇非但沒能產生一種稍稍有些心安的感覺,反而更加警惕了起來。他算是閱歷極其豐富的人了,自然知道世上有些人根本聽不進去某些道理,一心一意把自己這一套奉為金科玉律,而且絕不悔改。
皇帝就有點類似的性格,但相較之下,這些年這位至尊天子已經比少年時代好多了,可楚寬分明比皇帝更加嚴重,人竟然敢對廢后母子三人以及林尚書下黑手!
興許還不止這四個,這些年很可能有更多的人受害!
朱涇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這些年來非正常死亡的名單,而以他的記性,這個名單從廢后、大皇子、二皇子、林尚書,一路拉到了之前的某行人司行人、某侍郎……就這么粗粗一算,他竟是發現至少有不下一二十人,這下登時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他一時再不遲疑,直接探身就要去掀開面前的門簾,誰料轉瞬間就覺得有一樣東西緊緊貼在了自己的后背,仿佛只要他一動,就會毫不留情地直搠而入。
哪怕前年北征時并不像昔日隨同睿宗皇帝北征時那樣,有生死邊緣搏殺掙命的經歷,畢竟最危險的任務被他的長子朱廷芳擔負去了,可朱涇的反應卻依舊極其敏銳。然而,還不待他放手一搏,就聽到了楚寬那淡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