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壽有些迷惑地盯著自己,陸三郎頓時哭喪了臉:“我知道了,反正回頭到了國子監,遲早人盡皆知,我爹當年聽說我生了,隨口起了個名,叫陸筑。什么陸筑,叫得快了就變成了鹵煮,拗口難聽,這都是什么名!”
陸筑、鹵煮、樓主、留住……
其實這名字只不過兩個字都是第四聲,說不上難聽。都怪陸三郎一個勁地說鹵煮,他這聯想實在是不少……
為了師道尊嚴,張壽不得不死板著一張臉,微微一點頭就轉身離去,只是在打起簾子的時候,他那笑容簡直是掩都掩不住,尤其是當門簾落下,聽到身后傳來了陸三郎那低低自言自語的聲音時更是如此。
“小先生聽了我這名字居然什么都沒說?真厚道!”
眼見燈籠在阿六手上,厚道的張壽為了不讓陸三郎那些隨從看出端倪,只能趕緊繼續繃著一張臉,直到從熊貓影壁的那條大路離開時,他才忍不住嘴角翹起笑了起來。
說實話,和道貌岸然的假道學偽君子比起來,還是有追求的熊孩子更有趣!
說服吳氏一塊上京,張壽覺得不難,因為他知道,他難得上京兩天,吳氏也許能夠耐住性子在家等,可在知道他要去國子監當官,長久都不能回來的情況下,她一定會跟著他一塊去。果然,他只是一提,她就一口答應了。而答應之后,她又提出了一件事。
“阿壽,若是到了京城,就靠我們娘倆幾個,人是有些少了。村里這么多鄉親,你再挑幾個年紀差不多的,一塊帶上吧,也好給他們找條出路。之前楊老倌還在我面前說了好幾次,鄧小呆考上了令史,齊良也去考了府試,央求你帶挈一下他家里兩個小子。”
張壽不禁有些頭疼:“那兩個小子自己不樂意讀書,我有什么辦法。”
“話不是那么說。你不知道,楊老倌他們去了一趟京城,把之前剛打下來的新米和菜蔬干貨都賣了之后,今天回來就求著趙國公府留在這的一個護衛,親自帶他找去了臨海大營,這會兒人還不知道回來沒有。雖說之前那位雄指揮使留下了軍馬,但他還是怕給你惹禍。”
“偶爾讓這些軍馬拉一次東西去京城,那還行,用多了就廢了。耕地之類的,想來你之前和雄指揮使說的時候也不過借口。所以,只要臨海大營能看趙國公府的面子上給個合適的賠補價格,他就預備答應下來。如此皆大歡喜,大家每戶也能多點現錢落腰包。”
張壽這才沉默了下來。楊老倌雖說看上去很財迷,但老頭兒心里卻有一桿秤。可惜兩個孫子沒有一個是讀書的材料,這就算是鞭子抽打,也是抽不出來的。
他只能嘆了口氣道:“娘,咱們村里都是好人,我也知道。可我估摸著就國子博士那點俸祿,連您和老劉頭劉嬸阿六都養不活,我拿什么去養活更多的人?”
鑒于裕妃所述那段往事頗有些慘烈,張壽到底還是沒提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沒提趙國公府對他們母子的奉養多半也有一部分是出自報恩,可吳氏的回答,卻讓他有些意外。
“你不是說國子博士正七品嗎?正七品京官的俸祿不會少的!我當年在京城時就聽說過,太祖皇帝曾經留下祖訓,好像大意是說,我朝俸祿怎么能比唐宋低!不能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高薪養廉,不廉就殺!”
張壽有些詫異地嘖了一聲,卻沒有問這祖訓現在執行得如何,
顯而易見,俸祿高那是肯定不會改的,但不廉就殺這一點嘛……呵呵,國子監這種曾經有綜合學府苗頭的最高教育機構都能開倒車,反腐政策憑什么不會?
當然,即將成為公務員的他,聽到俸祿很可能很優厚,還是松了一口氣,當下就爽快應道:“那就這樣,這次上京的時候,我多帶兩個人……娘,飯得一口口吃,先別太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