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人造出具裝后,需挑出最上等的戰馬裝備,而即使如此,具裝沉重的重量也使戰馬難以長時間沖鋒,每名具裝騎便要配上兩匹從馬,平時馬鎧馱于從馬上,作戰時再裝備于戰馬。只需寥寥數百騎,便能達到前軍辟易的奇效。
自從鮮卑攻下烏孫,而涼州叛亂以來,并州馬種便不如引入西域馬種的鮮卑馬。如今鮮卑又為此裝備一種全新的騎兵,匈奴人也毫無辦法,野戰每每失利,只能龜縮城池之中,一退再退。
但呼廚泉已不能再退了,他完全能想象退出馬邑后兄長的處置,他只能在這里堅守到死。
當然,城下的鮮卑大軍并不會思考那么多。魁頭將大營設置在洪濤山上,正可對城內的情況一覽無余,而其弟步度根則堂而皇之地分兵萬余南下,渡過浴水,駐扎在城池的西南角,即防止匈奴守軍逃竄,也可防備不知身處何方的援軍。
守城必守野,即使是匈奴人,這么多年下來呼廚泉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此次魁頭來得太快太急,而城中不過有九千士卒,一旦出戰不力便會即刻失守,他為安全起見,仍是按兵不動,只在城中升起烽煙,向武州、埒縣、廣武上縣示意馬邑危機。
渾白的烽煙滾滾如浪,看見的當然不止是三縣的援軍,城下的鮮卑人看得更清楚,魁頭對部下笑道:“呼廚泉如此示弱,看來此次南征必有斬獲。”
次日,三部首領領軍匯合于累頭山,合計有二萬五千余人。呼衍王于勒都當仁不讓被推舉為統帥,他斟酌此時情形,分析說:“此時敵眾我寡,不可浪戰。唯有借助地利,節節抵抗,逼迫鮮卑撤軍才能度過難關。”
所謂地利,便是太原盆地西側的句注山、夏屋山兩山。兩山將廣武與馬邑相隔絕,于勒都欲依山襲擾鮮卑側翼,又不與其決戰,如若敵軍欲決一死戰,大軍便退回山中,如若敵軍窮追不舍,而山中馬力又施展不開,正可在山中設伏殲滅。
但問題在于,想法很好,可魁頭也不是庸眾。小隊襲擾營陣的消息傳到魁頭處,魁頭正在山中與親兵圍獵射鹿。
他于山湖中發現四五匹小鹿,正在湖邊汲水。見獵心喜,他正要招呼親隨從遠處迂回堵住麋鹿的退路。合圍尚未完成,信使恰好趕來傳信。山林中葉草茂密,不利馬匹施展,信使趕路心切,令馬蹄頻頻發出沙沙的踏葉聲,麋鹿聞聲便四散而去,只能徒然令魁頭嘆氣惋惜。
但他聽聞消息后,惋惜之色頓消,發生興奮之色,魁頭即刻下山召集部下議事,將此消息通過全軍。小帥侯莫陳苦陵問說:“既然匈奴人在山中襲擾我軍,我軍是否應當入山搜殺。”
魁頭搖首否定,臉生哂笑之色說道:“為何要去搜殺?匈奴人已然膽怯了!如此作為,分明是不敢于我軍會戰。你告訴步度根,浴水南岸再多增哨兵,防止匈奴人襲營便可。如我所料不差,他等定然不敢出山作戰。”
說到這里,他閉嘴不言,但余下的話所有將領都明白:雁門匈奴的主帥乃是右賢王呼廚泉,如今呼廚泉被困孤城,能眼看于勒都率領主力游離在外,不戰而退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步度根雖然被于勒都接連襲擾,但依然是安坐如山,士卒們依舊晝挖壁壘,夜作營墻,匈奴騎兵的襲擾的效果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呼廚泉在城上看了四日,在第五日終于是按捺不住。馬邑城中再次升起熊熊烽煙,不過此時烽煙不再是滾滾白浪,而是摻雜著灰黃的色彩,這是召集軍隊會戰的信號。
魁頭看到狼煙,不禁大笑道:“匈奴小兒技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