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蛋點了點頭,本著官應有官威的基本原則,死命地繃著就要張開的臉,大步進了大堂,坐在屋子里唯一一張黃花梨木登子上,正正聲道。
“趙員外,本官今日前來不為別事,就為歸還上次所借金條。”
按說聽見這話,趙大富心中的憂慮自會消散,可在這一刻,他卻如同掉進冰窯一般,不由打起了寒顫,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如篩糠一般,就是一頓猛磕。
“大人饒命呀,小人除了平時占點小便宜,真的沒有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壞事呀。”
李鐵蛋不由大吃一驚,那套他本就不太擅長的官架子,立馬繃不住了,起身就去扶趙大富,“趙員外,你這是在做甚?”
趙大富哪敢起來,只是抬起頭來,又肥又大的圓盤臉上,擠出了道道深溝淺壑,經那晶瑩的淚水一沖,油光可鑒,真個是感天動地。
不過,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表情,倒不是裝的,而是真情流露,確切來說,是被昨天那幾個大戶老頭給嚇的。
卻說昨兒傍晚,趙大富聽到那消息之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一回到宅子里,便把自已關在房子里誰都不見,一心就想著如何應對李鐵蛋今日的到訪。
正一個人想得出神呢,卻聽外面鬧哄哄一片,特別是那莫少師,聲音像是黃牛叫一般,“老趙呀,你這也太吝嗇了吧,我等前來拜訪,沒酒吃也就罷了,怎么連個人也見不上了呀?”
說實話,趙大富跟這莫少師雖同為縣中大地主,卻不是一路人。
這莫少師年輕時讀過不少書,做夢都想走仕途,可前前后后考了二十年,卻仍是童生,他老子死后,他干脆不考了,而是在自家大院里,辦起了私塾,就想著那一天師憑生貴,混個秀才當當。
如今二十年已經過去,他教出的學生還著實不少,雖然沒當成秀才,卻在官府中建立起了大把關系,本縣張縣丞正是他的學生之一。
正是憑借著這些關系,他總感覺要高人一等,平日里冷嘲熱諷便也罷了,還時不時的下套子做籠子,坑騙趙大富的田地錢財。
這會聽見他的聲音,趙大富心里就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可面子上又抹不過去,只好開了門,把他和幾個大戶迎接了進來。
幾人坐定之后,莫少師便摸了摸一把大胡子,用濃濃的廣西口音道:“老趙的啦,我跟你講哦,你這樣天天把自已關在屋子里,憋得像個王八一樣,遲早有一天會瘋的咯。”
趙大富沒好氣地道:“那你老說咱辦,你們幾個人,一會讓我借金條給縣令,一會又怪我為什么要借,一會又說他要殺雞儆猴,一會又說他要涸澤而漁。難道我還像往常一樣,像只大公雞似的,天天在大街上亂轉,這不是找死是做甚?”
莫少師呷了一口茶,“老趙的呀,聽你這話的意絲,你是怪我們咯,你可別忘了,當初可是你來向我討的主意。”
“是!是我向你討的主意。可你當初不是說,張縣丞說新來的縣令,為人強勢,必定會燒旺三把火,如果我不借金子,必被拔一層皮么?現在我借了,你又說不應該借。你,你讓我如何是好呀?”
“老趙的呀,你急什么呢,我們不是來給你出主意了嗎?”
聽見主意二字,趙大富頭上就冒了煙,要不是這幾個隔山觀虎頭的老頭出主意,就憑著杜川那幾鞭子,還沒那么容易借走他趙大富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