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微微一笑,道:“我記得某人可是跟我說過,那日在洛水之畔見到‘血刀’寧憶,如何如何看不上人家寧憶,這會兒怎么又變了,難不成是嚴于待人,寬以律己?”
李玄都道:“倒也不全是,我就算是心里苦悶,也不會像寧憶那樣去大開殺戒,若論殺人的數量,我和秦伯父加起來都比不過寧憶,要不他怎么得了個‘血刀’的稱號。”
秦素笑道:“說寧憶就說寧憶,干嘛扯上我爹。”
李玄都道:“世人覺得我殺人極多,是因為我所殺之人都是名頭不小之人,好像個個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這樣一數,就覺得很多。寧憶不一樣,他有點以人為芻狗的意思,無論高低貴賤,王孫公子也好,無名小卒也罷,都是一路殺過去,按照人頭來算,三個李玄都也趕不上一個寧憶。”
秦素道:“說到底還是變著法子吹噓自己,得意吹牛皮,失意講道理。”
李玄都瞪大了眼睛:“哪里就吹牛皮了?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實情?”
秦素也學著他瞪大了眼睛,打趣道:“哪里不是吹牛皮了,你的成名之戰不是在西北奪刀嗎,說到底還是踩著人家寧憶上位的,只是天道好輪回,現在的太玄榜第十人還是寧憶。”
李玄都道:“誰說是西北奪刀,我的成名之戰分明就是劍挑河朔群雄。”
秦素故意揶揄道:“是嗎?劍挑河朔群雄不是被人一路追殺嗎?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追殺也值得吹噓了?”
李玄都痛心疾首道:“我就不該跟你說這些陳年舊事,不然我還是你心目中那個瀟灑的紫府劍仙。”
秦素笑道:“我心目中的紫府劍仙可跟瀟灑沒有半點關系,是個古板、冷漠、殘忍、好為人師、不近人情的大惡人,你別瞪我,這都是你的好師妹陸雁冰說的。”
“我的劍呢?拿我的劍來,我非砍死那個死丫頭不可。”李玄都佯怒道。
“得了吧。”秦素輕笑道:“你還是老實躺著,安心養傷。冰雁也被張先生一起帶走了,你是沒看到她臨走時的那個表情,就像上刑場似的,我覺得張先生還挺和藹的,有那么可怕嗎?”
李玄都笑了笑,說道:“我這個師妹跟慈航宗的蘇云姣是一個性子,三天不打,她就敢上房揭瓦。這種人最需要一個克星,蘇云姣最害怕她的姐姐蘇云媗,不過陸雁冰最害怕的人不是我,而是二師兄,就跟老鼠見了貓差不多。”
秦素妙目一轉,狀若無意地問道:“紫府,江湖上是不是有許多女子都愛慕你?”
李玄都心中一緊,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怎么能說是‘許多’呢?那是十根手指也數不過來,有對我念念不忘的,有對我因愛生恨的,有為我黯然憔悴的,還有為我終身不嫁的。”
李玄都越是夸大其詞,秦素反而不信,呸道:“還為你終身不嫁,美得你。怕不是你把夢里夢到的姑娘也算進來了。李太一說你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我怎么覺得你像個油腔滑調的登徒子呢?說話沒個正經,也不知是什么緣分,我……我竟然偏偏看中了你這么個登徒子。”
李玄都笑道:“素素,說話要憑良心,我幾時輕薄過你?怎么就成登徒子了?你要這么說我,我可真要輕薄你了。”
說話間,李玄都竟是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