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床邊的秦素嚇了一跳,掙脫開李玄都的手掌,連人帶繡墩一起向后退出丈余距離,雙臂在身前交叉成一個“乂”字,沉著臉說道:“雖說我們江湖中人不講究那么多禮法,從來不興什么男女不得相見,但最起碼的規矩還是要講的,你若要得寸進尺,想要欺負我,那可打錯了主意。”
在如今世道,不說禮法森嚴可以吃人,卻也不是可以隨意無視的。若是一個男子對女子隨意輕薄,首先說明這個男子是個品行惡劣的登徒子,同時也說明男子將女子看作是水性女子,易于得手,是個女子都要惱怒,更何況是秦素這樣的大家閨秀。
李玄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坐起身后,規規矩矩,沒有半點逾越動作,一本正經道:“我怎么敢輕薄于你,這還沒動作呢,就已經被‘莫須有’的罪名打成了登徒子,真要有什么動作,還不得被釘在史冊上,永世不得翻身。”
秦素“噗嗤”一笑,想起兩人在歸德府初識的時候,那時候的李玄都還有點溫潤君子的模樣,后來相熟之后,就原形畢露,變成登徒子了,只是她也不討厭就是了。不由得笑靨如花,搬著繡墩又來到床前坐下,卻是不肯讓李玄都再握著她的手了。
李玄都也不覺得失落,畢竟來日方長,也不急于一時,就這么望著她的側顏,但見她鼻梁挺拔,黛眉娟秀,長長睫毛低垂,容顏真是沒有半分讓人可以挑剔的瑕疵。
秦素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李玄都的視線,臉上浮起紅云,微嗔道:“看什么呢?”
李玄都道:“美人如畫。”
秦素微笑道:“你在我的面前,說不了三句話,便要不正經。其實你這人,骨子里不是那江湖浪子的性子,有外人在時,也會拿捏架子,還挺像那么回事。”
說到這兒,秦素伸手按住胸口,清了清嗓子,學著李玄都的口氣道:“既然六師弟執意如此,那就休怪我這個做師兄的出劍無情,只是顧事未可知,有如一劍之后,不慎傷了六師弟,蒼天為證,日月可昭,勿在背后與他人言,謂李玄都不念同門之誼。你知不知道,我爹爹說話就是這個口氣,拿腔拿調的。”
李玄都哈哈一笑道:“這說明我與秦伯父還是道同可謀,本就是一路之人。”
不料這一笑之下,牽動了紊亂氣機,李玄都立刻劇烈咳嗽起來。秦素趕忙伸手輕撫他的后背,問道:“是不是和李太一交手的時候留下什么隱患了?”
李玄都擺了擺手。
過了片刻,李玄都逐漸平復了自身氣息,喘息一氣,方才說道:“有些岔氣而已。”
秦素這才稍稍放心。
李玄都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當初我在歸德府見到你的時候,你怎么會裝成琴師?還有幾個小孩子跟著你學琴。”
秦素道:“我每年都要經過歸德府,有時候也會住上一些日子,在那里開一家琴舍很奇怪嗎?”
“不奇怪。”李玄都搖頭道:“只是沒想到你會真去教小孩子。”
秦素一挑眉:“你是說我誤人子弟咯?你當初也不是賬房先生的樣子?你會算賬嗎?”
李玄都道:“我發現一個事情,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別的沒學會,這貧嘴的本事倒是長進三分,已經能跟我平分秋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