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厥減緩了長生的疼痛,但他不可能一直暈厥,遲早是要醒的,他是自噩夢中驚醒的,睡夢中他又回到了王家夼,老黃尚未咽氣,那些村民聚薪抱柴要燒死老黃,他氣急攻心,沖進火堆拍打滅火。
痛醒睜眼,這才發現只是做了個夢,自己并不在王家夼,而是在城墻下,此時太陽已經升起,城門也已經打開。
雖然眼睛仍然刺痛不適,視物也有些模糊,長生卻知道那枚療傷丹省下了,只要看得見,他就能辨識草藥,自我救治。
他看不到自己頭上的傷勢,只能低頭看向手腳和胳膊,全是亮晶晶的大燎泡,抬手摸臉,臉上也有。
轉頭看向城東的城隍廟,已然成了一片殘垣斷壁,余燼尚未完全熄滅,還有些許煙氣飄散。
呆坐片刻,長生站立起身,拄著那根梧桐樹枝走向城門,這里剛剛發生過戰亂,似他這種衣不蔽體,身上有傷的災民并不少見,故此他的出現并沒有引起路人的圍觀,城門處的士兵也沒有阻攔他,由得他穿過城門,進入城中。
他只是自汾陽路過,無心自城中滯留,進城之后尋了路人打聽,確定一路西去可以到達渝州,便徑直自主路向西走去。
道路兩旁多有商販,亂世之中最貴的就是果腹之物,二兩的面餅就得一文銅錢,長生身上帶有銅錢,便買了兩個揣進懷里。
豆腐不耐饑,一文銅錢能買巴掌大小的一方,長生買了方豆腐站在攤位旁邊吃,他買豆腐不是嘴饞,而是豆腐可以清熱益氣,他身上火氣太重,吃些豆腐可以寬中清肺。
攤主見他狼狽,多有同情,又送了碗豆漿給他,長生道謝過后,接過喝了。
半個時辰之后,長生離開了城池,除了兩個面餅,他還買了個陶甕和半罐鹽巴,除此之外還用了一個銅錢自獵戶手里買下了兩只被夾子夾死的黃鼠狼。
黃鼠狼自古便被世人視為不吉之物,很少有人敢吃,長生之所以買它也不是圖便宜,而是他需要熬油做藥。他燒傷嚴重,必須敷藥,最好的無疑是狗獾獾油,但狗獾不易捕捉,只能尋找代替之物,狗獾雖被稱為狗獾,與狗卻毫無關系,反倒與黃鼠狼是近親,故此黃鼠狼的油脂也有生肌止痛,治療燙傷的效果。
出城西行,五里之后遇到小河,長生走到河邊對水映照,果不其然,頭發一根沒剩,直接燒成和尚了,和尚還不是個好和尚,一頭的燎泡,整個兒一癩頭僧人。
五六月份的河水還是很涼的,但長生顧不得那么許多,往上游走出兩里,來到無人處脫下了被燒的千瘡百孔的衣服,直接浸入水中。
河水冰涼,渾身上下的灼熱瞬時消減。
燎泡必須挑破,但一旦挑破燎泡就不能再沾水了,無奈之下長生只能強忍疼痛,齜牙咧嘴的洗拭身上的污垢,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痛的,不時顫栗發抖,牙關打顫。
洗去身上的污垢,長生自河里出來,想要將那兩只黃鼠狼剝皮,到得這時才想起柴刀昨天遺失了,好在河邊有蚌殼,便用半邊蚌殼代替。
煮上黃鼠狼,他又自岸邊的槐樹上摘了幾把槐樹葉投入陶甕,槐樹葉雖然隨處可見,卻是很好的草藥,可清肝瀉火,涼血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