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阿榮陪了陳香梅吃過飯,便要再回城隍廟去看阿英。陳香梅半真半假地取笑阿榮一句:“娶了媳婦忘了娘!”不忘給阿榮身上備下足夠的錢,以作來日花銷,便由著他去了。
阿榮到了城隍廟門口,剛下了黃包車,就有一個聲音在不遠處意外喊道:“陳保事!”
轉了頭去看,見到江寒生站在一輛汽車跟前正向他招手。阿榮知道那車是傅夫人所乘,趕忙迎了過去,招呼了一聲:“江排長!”見車里并沒有坐著傅夫人。
江寒生疑問道:“陳保事何時從江陰回來的,是不是剛去過愚園路,打聽到傅夫人來了豫園,就特地找了過來?”
阿榮問:“傅夫人……這時間會是在豫園么,她因何就來了這里?”
江寒生道:“傅夫人已經進去豫園有一陣子。難道你不知日本人在浦東,新近扶持了一個所謂的大道市府?今天是那剛上任的蘇市長,在豫園的三穗堂里,隆重宴請上海各大幫會的頭面人物。”當說到那大道市府時,他臉上盡有切齒憤慨。
因這城隍廟向里連通著豫園,所以江寒生才把汽車停在了這里。
阿榮道:“我是昨天才回到了上海,哪里就能聽說,浦東會突然冒出一個什么大道市府來。”好笑這日本人侵占了上海,卻又不通中國文化,連起個市府的名稱都叫得這般妖里妖氣,甚是歪斜別扭。
江寒生奇怪問:“陳保事既然不是為了來見傅夫人……又到城隍廟這里來做什么?”
跟著又擔心:“那傅天坤已經知曉你在江陰之時,遣散了御錦堂分號的那班兄弟,還把柜上的積蓄也都伙分一空,氣得大動肝火,吩咐下去定要拿你是問。所以傅夫人這段時間以來,私下里不斷派人打探你的消息,欲要先找見了你,琢磨出一個聯手應付傅天坤的周全之策。”
他輕瞧傅天坤是個太監出身,當面奉承為堂主,背后從來都是直喚其名,以示不屑之意。
阿榮道:“我是奉了姆媽之命,前來城隍廟捐獻一筆款子。”
臨機隨意扯出幾句謊話,對他來說家常便飯,這江寒生當然不會起疑。至于講到江陰分號,他在那天決定散伙分錢之際,就已尋思自有道理可講,足以應對御錦堂的秋后算賬。
江寒生道:“傅夫人正在那豫園的三穗堂用餐,想是一時半會不會散席,我現在陪了你去捐款,待會等了傅夫人吃完飯,咱們也好一起趕往愚園路賭場,商量要事。”
阿榮拒絕不得,只好領了江寒生一同進了城隍廟。
找到神武大殿,他故意聲音很高,向殿堂里的一個主事叫喊:“道長聽好,本少爺奉了家母之命,今日前來慷捐500元,且請記了姓名登上捐簿,回頭不要忘記秉明住持一聲。”只盼著能在哪里引來阿英的注意,以能曉知自己有回來城隍廟找過她。
500元的捐款絕非小數目,城隍廟每年里難得有過幾回,那主事當下記名上賬,連聲道謝:“遺憾本觀凈靈住持,此時在寮房里忙著接待定山太素上清宮前來的弘毅道長,不能親向施主當面承謝。請放心,小道回頭定當向凈靈住持秉明了施主的功德。”